他视线一直盯着下方被绑在阵前的俞敬文,似乎愤怒到眼睛都有了些发红。
一直虚弱垂着首的俞敬文,也在此时抬起了头来,望向城楼上,似在竭力用这一眼,再好好看什么人。
城楼下的郑虎、宋钦等人见状,面色都微微一沉。
张淮浅皱了下眉,正要转头同萧厉说什么,却见萧厉面上无分毫异色,反讥诮又冷漠地朝城楼上喊话道:“俞参军既声称同此人无半分干系,这等一手策划马家梁一役,坑杀两万魏军将士的十恶不赦之徒,就这么一箭射死,岂不太便宜他了些?”
他唤了声:“老虎。”
郑虎虽不知萧厉用意,还是当即响亮应了声。
萧厉道:“架锅。”
郑虎浅“啊”了声,弄不清萧厉这是要作甚,但两军对垒之下,也不是多问的时候,他当即招手吩咐起底下人去寻一口大锅来。
锅炉架起后,薪火一点燃,这场面颇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而萧厉接下来的话,是当真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
他冷眼望着对面城楼,轻飘飘地落下一句:“马家梁一役,萧某亦甚是痛心,既传萧某同裴营有勾结,萧某今日便在此凌迟这裴营毒士,再烹煮其肉,喂城外野狗,想来可慰死在马家梁的那两万将士在天之灵一二。”
凌迟之刑,自古有之。
可一边凌迟,一边在边上架着口大锅,让犯人看自己身上剜下来的肉被炖煮,此前还从未有人用过这等有违人道的酷刑。
天气已热,锅炉里的水在猛火下,边沿也很快冒起了白烟。
绑着俞敬文的刑架就在锅炉边上,他甚至能听见底下木柴的焚烧声。
行刑的刀斧手上前用刀挑开了他身上衣物,他面色灰白,已分不清是虚弱的,还是也在这一刻感到了恐惧,只视线依旧望着城楼上。
对面城楼在一瞬的哗然后,也陷入了死寂。
——萧厉要凌迟处死坑杀了两万魏军将士的罪魁祸首,他们魏营没有理由叫停。
俞知远立在城墙垛口处,只觉有一股腥意从胸腔一直蔓至了喉间,他死死忍着,忍到掩在儒袍大袖下的五指,将掌心抓烂,他竟都没察觉到一丝痛意。
他是魏营这边最没有立场去叫停这场酷刑的人。
他告诉自己必须忍着,忍过去了,萧厉就再拿他没有任何法子了。
来日,他一定千倍万倍替父报回此仇!
刀斧手在往俞敬文身上剜了一刀后,确定他已痛
得没力气再咬舌,取出塞在对方口中的布巾后,本意是让对方在受刑时惨叫震慑对面。
但他瞧着瘦筋筋,骨头却硬得很,在塞布巾塞得发酸的嘴巴能动后,不顾身上痛楚,却是嘶声喝道:“老夫膝下无子,唯一一子,也在韶景八年的饥荒里饿死!是前梁薄老夫!(budu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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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杂碎!我宰了你!”郑虎受不住对方这通激,当下就欲拔刀过去砍人,幸得被宋钦一把拦住,喝道:“老虎,冷静些,这老东西就是在求死!”
郑虎虽宋钦拦下了,却犹不解恨地冲对方狠啐了口回去,目眦欲裂道:“老杂碎,你等着!你那城楼上的狗儿子,后边得被郑爷两锤砸成肉饼,蒸成包子喂狗!”
俞敬文只是冷笑:“他一北魏谋士,是死是活,同老夫何干?魏营多死些人,老夫心中畅快着呢!”
这父子二人,明显是都在极力做戏撇清干系,就为了让俞知远活命,郑虎当下窝火得又想冲上前去同对方动手,却听得萧厉道了声:“不必拿刀剐了,取铁链沾热水生刮便是。”
他一双寒沉的眸子,在灼人的烈日下,恍若都覆上了一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