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口,一种熟悉的先扬后抑的套路,让邹杰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这王主任话锋一转,“不过呢,我有个小问题,想跟你探讨一下。你在报告中多次强调你的研究是对经典理论的整合与实证检验,这个出发点很好。”
“但是,我仔细听了你的理论框架,尤其是关于网络权力分析的部分,发现其核心要素和逻辑结构,与李乐博士刚才阐述的三重互动模型,嗯,相似度似乎非常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上脸色瞬间有些尴尬的邹杰,又瞥了一眼台下安坐的李乐,继续说道,“当然,学术研究,英雄所见略同,思路撞车也是常有的事。”
“但既然存在如此高度的相似性,你是否能更清晰地说明一下,你的研究,相对于李乐博士已经系统阐述过的框架,其独立的、不可替代的贡献究竟体现在哪里?”
“除了你展示的那些数据图表,而且这些数据本身的分析方法似乎也并未超出常规,你的整合与检验,在理论层面,究竟‘新’在何处?”
问题看似平和,实则诛心。
它没有直接指责抄袭,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像一把软刀子,精准地刺向了邹杰研究最脆弱的地方,原创性不足,疑似过度借鉴甚至模仿。
潜台词几乎是,如果你的核心框架都是别人的,那你所谓的“整合”和“检验”,价值何在?是不是只是一种低水平的重复甚至是模仿?
台下一片低低的哗然,许多原本意兴阑珊的人都重新抬起头,目光聚焦在邹杰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这近乎釜底抽薪的一问。
连李乐都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是针对邹杰,而是瞥了那位王主任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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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杰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褪去血色,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武田直树的脸色更加难看,藤岛也收起了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眼神模糊的地盯着邹杰。
终于一股不甘和多年训练形成的应急反应强行压下了恐慌,邹杰用力掐了掐掌心,清醒了一些。
“谢,谢谢王主任的提问。”声音努力保持着镇定,“李乐博士的框架确实非常精彩,具有很高的理论启发性。我们的研究,确实,确实在某些宏观的思考方向上,存在。。。。交集。”
他避开了“相似”这个词,选择了更模糊的“交集”。
“但是,我们的侧重点和切入路径是不同的。”邹杰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找到一线生机,“李博士的框架更偏向于哲学思辨和宏观架构的搭建,而我们的研究,更侧重于在。。。。在经典社会学理论,比如结构化理论、场域理论的具体指引下,进行。。。。进行中层理论的转化和操作化,并试图通过更,更系统、更大规模的实证数据来进行验证和。。。。。和修正。”
话里提到了“中层理论”、“操作化”、“验证和修正”,这些词听起来很学术,很扎实,试图将他的工作与李乐那种更偏向基础理论构建的“宏大叙事”区分开来,强调自己研究的“实证性”和“规范性”。
“具体到网络权力分析,”邹杰一时间感觉思路稍微顺畅了一点,“我们并非简单套用,而是尝试将经典理论中的权力资源类型学,与网络空间中的具体要素,比如平台规则代码、数据所有权、用户关系网络等进行更精细的对应和测量。”
“将相对抽象的理论概念,转化为可以观察、可以测量的变量。这。。。。。这本身是对理论的一种深化和补充,甚至可能发现理论在解释新现象时的不足。”
这番解释,虽然依旧有些磕绊,逻辑上也并非无懈可击,但至少勉强勾勒出了一个“差异化”的图景。
李乐是画地图的,他是拿着尺子在地图上量距离、做标记的。虽然地图是人家画的,但测量工作本身也有价值。
王主任听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台下也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似乎部分听众觉得这个说法还算能自圆其说。
有了王主任带头,加上邹杰勉强应付了过去,会场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些。
接着又有两三位学者举手提问,问题依旧不轻松,有的质疑他数据样本的代表性,有的问他如何区分线上行为的“结构性制约”和个体的“策略性选择”,还有的问他如何回应李乐报告中提到的“算法黑箱”问题对其量化研究可信度的挑战。
邹杰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调动起全部的知识储备,一一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