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微哑然,看来生辰宴那夜他说的那些话,小公主告诉紫茶了。那些话他连一个字都不愿回想,她还可以找人倾诉,还有人与她同仇敌忾地恨他,想必这样会让她好受一些吧。
紫茶见他又沉默,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心想他果然是懒得再假装关心小公主了。她干脆把话说尽:“总之,公主已经同意去和亲了。她说她想通了,还说以前对天师多有打扰,请天师见谅。天师对异瞳手下留情,她很感激。以后山高水长,最好就两两相忘。”
宁天微没说话,垂首看着雪山脖子上的木牌,这一面刻着一只简单的小猫脑袋。他想,这哪里像雪山?如果是他来刻,会刻得更精致更乖巧。
他把木牌翻到另一面,另一面刻着两个字——雪山。如果是他来写,不会写得如此潦草。
“这木牌是公主做的吗?”他的语气和神色都有些游离,嗓音也不如平时那样清冽。
紫茶见他心不在焉,又着重强调:“天师是没听到吗?公主的事以后你不必再问。公主的意思是,山高水长,两两相忘。”
山高水长,两两相忘。他怎么可能没听到?
今生今世,永不再见。他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吗,虽然当时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过了这么长时间,她给出了回答。
“天师能照顾好雪山吗?”紫茶受不了他的沉默,这让她想起小公主之前的状态,生辰宴之后那段时间,小公主老是这样。她不想在天师脸上看见和小公主一样的表情。
宁天微仍是只“嗯”了一声。
“你最好说到做到。如果没有照顾好雪山,公主不会原谅你的。”紫茶咄咄逼人,缓了一口气,摸摸雪山的脑袋,“你先照顾它半天试试,我去街上看看能买什么礼物给公主带回去。如果雪山不喜欢你,下午我就带它回皇都去。”
带雪山回皇都,然后呢?小公主就不去西陵了吗?她要为了雪山留在南弋吗?宁天微思绪纷乱茫然,不知怎么的,就朝着这个方向想下去了。他都没注意紫茶急匆匆走了,也没建议她带什么礼物回去比较好。
……
时近晌午,梅颉路过后院,瞧见宁天微独自一人站在廊下,抱着一只白猫一动不动,好像正在发呆。
他快步走过去,边走边问:“你不是不能接触猫毛吗?怎么还抱着一只猫?”
他印象很深,宁天微作为天师,驱鬼捉妖从无败绩,所有人都认为他完美无缺,没有弱点。但其实,宁天微的弱点是猫,他对猫的细小绒毛有很强烈的不适症状。这么多年以来,宁天微唯一一次向他求助,就是前年冬月,找他抓药,因为不小心接触了猫。
当时宁天微找到他,双目发红,喉咙肿胀,手臂上起了好大一片红疹,咳嗽宛如哮喘发作。对他而言,猫比妖鬼还厉害,简直就是他天生的克星。
他明令禁止宁天微以后再接触猫,给他抓了许多药让他按时服用,他也口头上答应了。
宁天微还请他保密,说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猫毛对他有严重影响。因为天师是不能有弱点的,即便有,也不能让人知晓。
现在看来,他简直就是阳奉阴违。
“因为这是珑安公主的猫,所以再难受也要抱着,是吧?”大夫最讨厌病人不遵医嘱,梅颉作为太医,更是如此,忍不住对宁天微发火。
今晨早些时候紫茶突然登门,梅颉认得她是珑安公主的侍女,简单问了来意,紫茶说公主有事拜托天师。他当时想着,公主和亲在即,还让贴身侍女不远千里来这疫病高危之地,想必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所以他没细问,只安排了紫茶在后院休息等候,他着急去梅安坊看诊,便没有一起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宁天微回过神来,正欲解释,开口却连打好几个喷嚏。
梅颉两条眉毛都拧到了一处,伸手要接过他托在手臂上的猫。他却抚着猫的后背,摇头示意不必。
梅颉气得够呛,难得怒目看他,发现他今日着装居然比往常更正式,连发冠都更精致。昨夜他是怎么说的来着?江南公子的做派他学不来,风雅之事他不会。他这叫不会?
他这副姿容是想要给谁看?总不会是为了珑安公主的侍女。
“放下猫,我去给你抓药。”梅颉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宁天微紧随其后,但还抱着雪山不放。
“珑安公主找你何事?千里迢迢,给你送猫?”梅颉以前对小公主没有恶意,现在对她有些生气。
“梅叔,你早年间是不是随军去过西陵,可曾听说过西陵厌猫?”宁天微嗓音微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