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一痛。
两只湿手,仿佛长了眼睛,紧勒住隋和光腳腕,上方,一张湿透的脸,慢慢仰起来,笑如湖面涟漪扩散开,一条水鬼。
“第四次。”水鬼没头没尾,说着人听不懂的鬼话。“错了,是三次……”
*
隋翊溺过三次水。
一次是白勺棠沉湖时,他拽下一块玉佩。娘不爱他,也鲜少送他礼物,这玉佩仿佛在预兆——他这一生所有珍贵之物,必须靠自己去夺、去抢。
又一次跳湖,是在三天后,府上老人應该都还记得:家仆嘴碎,说白姨娘既可能勾搭少爺,从前也可能……那四少……
“出身不正”。
四少爺是个狠的,直接跳进水里,将事闹大。
出水后他躺了快两天,但高燒后,心气好像一下子泄了,隋翊将自己锁在房中,誰也不见。但凡听见开门的响动,就拿起瓷片,作势要割腕。
直到大少爺发话——“燒”。
火从角落緩緩起来,仆从心惊胆战,四少疯狂扑出来,被大少拎住后颈,提走了。回来时,隋翊眼睛通红,但再没寻死过。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他们兄弟走近的开端,其实不是。
几天后,隋和光牵出一匹马,逼隋翊出门,加练骑术。
隋和光说,她生不出孬种,你是吗?
结果马发疯,朝人狂奔过来。那是隋翊最喜爱的宠物,他曾经骑着它,在生辰之时,跟爹和娘——曾经是——在郊野散步。
隋靖正跟发妻感情一般,纳妾后更是疏离,他应该是很喜爱白勺棠,在她面前,他是能掌控一切的、完整的男人。在她生下的儿子面前,他仿佛是个无所不能的父亲。
冲过来的疯马是隋翊的生辰礼。隋靖正送的玉狮子。
百米。
冷汗。
五十米。
心跳。
十米——
砰!
隋和光引领着幼年的隋翊,开出人生的第一枪,马倒下,仆从一拥而上,摁住它。马的眼睛会说话,隋翊伏下身,对视中某一刻他悚然。
马是隋府喂养的。要发疯,只能是府中人下了藥。
隋老爷积威甚重,白玉马贵重,喂养的事宜必经他过目。前后联系,隋翊突然想明白,两天前推他下水的人,是奉誰的命。
——隋靖正要他死。
在外人看来,四少是被吓失声了。隋和光说:“带他去外头诊所,养几天傷,等我传话再回。”
下人惊异地发现,两位少爷的关系突飞猛进。而后便是不到两年的,所谓好时光。
最开始一月,同屋同寝,相隔一床。经常是隋翊抱着被子,到隋和光房里等——不是依恋,是对死亡的恐惧。更不是兄弟之爱,而是极力掩藏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