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殺隋靖正,被母亲攔住了。”
弑父的念头来得汹涌,不伦,合乎情,不合理——大夫人说,你现在动手,就是坐实你与她有奸情!
隋和光说,我不在乎。
可你又能保证她不在乎吗?大夫人怒道。世上还有千个隋靖正,万个白勺棠,你殺不光也救不得……她生前已经太苦,你若再殺你父亲,是害她死后也背骂名啊!
还有……大夫人目光悲哀。你要为你二娘报仇,可我呢?
你这一枪下去,娘该如何自处?
隋和光:“离家前夜我潜入隋靖正房中,没开枪,只用了刀。”
那一刀前后他都很冷静,扎进下腹,深浅得当,不会死人。只是……“那一刀废了他,之后不管找多少女人,他再没生下过孩子。”
玉霜问:“他知道是你么。”
“他怀疑是我。”隋和光笑了笑。
玉霜问:“那一刀后,你真能甘心了?”
隋和光说:“不甘心,所以我进了军队。“
“我那时……不知天高地厚,想凭自己杀出个新世道。”
“第三年,我从鲁海前线调回,接到第一个命令——沿线经过的地盘,不归奉係的,都要抢空、屠城。”
前天刚杀东瀛人,今天就要杀同胞。很多时候信仰并不存在,杀人也只是任务。
为掩盖罪证,整座城事后都会被烧毁,伪装成战鬥引爆,反正也没人做屍检。随行军医熟练指导:屍体能吃,一定烤熟了,别吃腦子!
军中缺粮,士兵很饿。
白勺棠写过这世道吃人,没有夸张。
隋和光是抱着恨离开家乡的,仿佛这辈子的情感都倒空在那一年,越往后,越麻木。
几经辗转,他脱离了军队。
他向南去,接触到革命军,听到民主信仰公民权利的论调,他生出点希冀,就留在南北交界的灰色地帶,开始做生意。
革命党内部亦有派系,当时交界处的领袖对阶级很有见地,认为北方大地主天然顽固、立场灵活,应当长久观望。套来资助,但并不信任隋和光,相反,在他眼中,这位少爷是在军阀鬥爭中失败,被迫退出的墙头草。
一年后,南方才正式邀请隋和光加入党派,紧接着设置考验:让隋和光借助北方军中的人脉,套取军力布置。
隋和光拒绝了。
南方军暗以他名义联络北方某团,团长正是隋和光的舅舅。舅舅被引来,撞上埋伏。
死了。
北平来调查,将事件定性为地方摩擦,没有隋和光的影子。这要感谢大夫人——她用钱财打点了关系。那之后,她就去了寺庙。
两年后,隋和光回到寧城。
他心里还有愤怒,要跟隋靖正争抢。
故事讲完了。
玉霜久久无言。半晌,无头无尾,重重道:“那就继续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