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时笑的撕心裂肺,笑的无比张扬,笑的如同杜鹃泣血。他哪是在笑啊,分明是在哭。
用一张鬼模鬼样的,十足僵硬的笑脸号啕大哭。
他越笑越激动,甚至伸出手将墙上贴着的照片一把扯下,泄愤似的撕个不停。
这照片真难撕!怎么怎么也毁不掉!刀……他的刀呢!他要他的刀!他要把这一切连同他自己一并毁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能毁了那些照片,最后像被抽走全身的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双手捧着完好无损的时鹤鸣的照片,颤抖着将其抵上额头。
良久,他哽咽着,对着时鹤鸣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是在监视你,甚至妄图囚禁你,可你不也一样,囚禁了我吗哥哥……”
“哥哥,没遇见你之前,我也是自由的,也曾潇洒如一阵风,我也在凌晨的街头骑着单板驶过空无一人的隧道,感受夜晚扑面的凉风,我也曾肆无忌惮的挥洒时间,像你身边的那些人一样。”
“可自从遇见你,我就彻底的被你捕获,囚禁了。”
所以求你了……求你了…来爱我吧……爱这个真实又丑陋的我……。哪怕只是怜悯…
时鹤鸣看见季斯时这样疯狂,这样痛苦,先前的那一点挫败和失望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算了,斯时还小,他们还未曾走到那难以回头的境地里。他还有时间去教导他,教他生命的可贵与真正互相尊重的爱意。
于是时鹤鸣走到季斯时身边,轻柔地按着他的头,将其拢入自己的怀抱中。
“没事,哥哥在这儿呢。”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时鹤鸣!你是修士不是圣父!
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一个欺骗你甚至要伤害你的人!支点现在的痛苦都是他自找的!
你不是已经在他面前明明白白的说过,自己只把他当弟弟吗!那他现在的痛苦和你就没有关系!”
“这世道上多着是自扰的庸人,他们终其一生都被困在自己的情绪里,永远破不了‘我执’,你能如何!难道要一个个救过去!”
系统愤怒的声音像一道惊雷,从心底一路炸响到他耳边。
时鹤鸣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看着怀里人不断颤动的肩头。
系统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气的说不出话,咬着牙默默调高癌基因突变速率。它一边调一边想,它也犯不着生气,你时鹤鸣对支点越好,它任务也就完成的越快……。
“我不知道,系统。”
“我不知道该如何……。”
确实,时鹤鸣真的不知道。他在人间游历的那百年里,也问过别人同样的问题。
彼时他还是刚出山门,对人间一窍三不通的傻小子。
下山的第一天,他途经一片战场,有人颤巍着从尸堆里伸手扒住他的脚踝。他弯下腰问那人想做什么。
我想活,那人答。
活着很好,可以看很漂亮的山,听很动听的鸟鸣。所以他把他从尸堆里拖出来,喂了他一粒药。
下山的第二天,他遇见一个中年人,中年人问他有没有金子,他要拿去救自己时日无多的母亲。他说自己没有,中年人很失落的走了,他看着那人佝偻的身影,感觉自己心里不是滋味,他很抱歉,没能救得了他的母亲。
第三天他从湖里救了一个想轻生的姑娘,那姑娘被他救起后什么话都没说,只一个劲儿流泪。在被救的第二天送了他一顶藤编的帽子,帽檐宽宽丑丑的,上面缀着一圈麻布。
那姑娘说您戴上帽子吧,戴上这个您就知道有些人该救,而有些人不必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