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兰略一福身,轻声答:“回驸马,殿下弹的是《梅花三弄》。”
孙湛连忙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梅花三弄,这才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院子。
庭阶积了薄雪,映着窗内暖黄灯火。平康公主正坐在窗下抚琴,纤指拨动间,流泻出的曲
调带着一股遗世独立的清冷劲儿。
见孙湛进来,她琴音未停,只懒懒抬了下眼皮,算是打过招呼。
孙湛搓了搓手,在她身旁不远处站着,堆起笑道:“殿下这《梅花三弄》弹得真是极好,意境清远,宛如寒梅傲雪,令人心折啊!”
她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驸马今日倒是雅致,若是请本宫回府过年,免开尊口。”
孙湛腆着脸笑:“母亲日日念叨殿下”
“念叨本宫不去应酬那些虚礼?”平康公主指尖一划,琴弦发出钝响,“孙家要的是摆着好看的正妻,不是本宫。”
这话刺人,孙湛却似习惯了。
他搓搓膝盖,极其自然地噗通跪倒在琴案前,结结实实压住了她曳地的锦缎裙摆。
平康公主拨弦的指节一顿,眉间蹙起厌烦:“又来这套?”
“臣愚钝,唯有这点诚心能呈与殿下。”他仰头,目光灼灼,竟就着跪姿往前蹭了半步,膝头牢牢压着那片繁复绣金的纹路,“殿下若不应,臣便跪到雪停。”
平康公主试图抽衣,却被他暗中攥紧了一角。
她气得发笑:“要挟本宫?”
“是求殿下。”他放软了声音,“明日除夕的家宴,殿下能否赏光回府一趟?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多好,母亲今年亲手腌了殿下爱吃的雪泡梅子,定是殿下喜欢的口味。”
琴音彻底断了。
平康公主垂眸看他。
这个男人跪得笔直,眼神却像乞食的大犬,带着憨气的讨好。
他熟门熟路地抱住她的裙摆:“殿下!就回去吃顿团圆饭!母亲年事已高,就盼着”
话未说完,被平康公主一脚踢开。
他又爬了回来,抢在她拒绝前急忙道:“有殿下在,这家宴才显得格外隆重不是?就当就当殿下是可怜可怜我,回去应个卯,给我长长脸面?”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你要知道,准你返孙府度岁,是父皇格外慈恩,你们阖家团圆,共享天伦,本宫就不掺和了。”平康公主冷笑,“孙楚卿,你那些心眼子别往本宫这儿使。”
孙湛就势抱住她的腿:“殿下!臣保证,吃完就送殿下回府,绝不多留一刻!”
平康公主扯了扯裙摆,没扯动:“松开!”
“殿下不答应臣,臣就不松!”孙湛反而抱得更紧,脑袋搁在她膝头,“殿下要不踩臣两脚出出气?”
平康公主气笑了:“无赖!”
“乐意跪就跪着。”她的声音清冷,指尖又重新拨动琴弦,曲调孤高绝尘,将他所有言语都彻底隔绝在外。
她甚至微微合上眼,全然沉浸于琴曲之中,仿佛眼前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孙湛看着她决绝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默默跪直了身子,不再试图拉扯,也不再出声哀求。
他就那样安静地跪在她的裙摆之上,低着头,像一座沉默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