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涣一身素麻丧服,未束冠,散乱的黑发垂在惨白脸侧,像幅被墨汁污了的透白雪宣。
他立在灵堂阶前,身形笔直如剑,可崔姣姣分明看见他扶棺的手在抖,青白色的指节死死扣着棺木边缘,仿佛要把那黑檀捏出一道裂痕来。
“阿泱”
他忽然俯身,额头抵上冰冷的棺椁。
灵堂内白烛高燃,长明不灭,阎泱的牌位立在最中央,金漆字迹刺得人眼眶生疼。
‘大贺镇北将军阎公讳泱之灵位’。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新刻的,金漆还未干却,像极了阎涣呼之欲出的泪。
‘兄,阎涣立’。
崔姣姣的眼泪倏地滚下来。
“将军”
一名副将捧着染血的战袍跪在阶下,那是他们为阎泱更衣时,从他的尸身上剥下来的。箭孔、刀痕、还有被钝器砸碎的护心镜每一处伤口都在诉说那场围杀的惨烈。
阎涣没有接过那副铠甲。
烛火“噼啪”作响,爆裂出一阵火花。
堂下站,着的将士们突然红了眼眶。
这些跟着阎氏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此刻控制不住地喉结滚动,铁甲下的肌肉绷得发颤。有人猛地捶向胸口铠甲,闷响如雷。
“报仇!”
“报仇——!”
低吼声从灵堂漫向庭院,惊飞檐上积雪。
阎涣缓缓闭眼,心脏仿佛被撕碎。
“阿泱。”
他俯在棺边低语,呼出的白雾覆在棺木上:
“你的冤屈,将士们都记得。”
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棺面,像在抚摸少年将军永远凝固的笑颜。上一次如此小心,还是温热的掌心轻柔拂过崔瓷的唇边。
“阿泱,你放心,我会让崔宥”
他忽然轻笑一声,剩下的半句话湮灭在齿间,只在心中掷地有声:
“血债血偿。”
府门外,崔姣姣踉跄后退半步。
她看着阎涣直起身,素麻丧服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那一抹瘦削凌厉的轮廓。雪片落在他眉骨,却化不开那眼底的冰。
他们之间,不过隔着一道门槛。
可她迈不进去了。
崔氏公主的身份、崔宥的阴谋,以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血仇鸿沟,每一样都像无形的锁链,把她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