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和也没拦着他,现在家中人手不够,一人缝制一人织线,刚好缺人纺线。
方梨在穿线和咬线头的功夫会抽空看一眼良吉的进度,见他搓得粗了细了会指出来,被方梨提醒的多了,良吉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反倒更小心谨慎。
用过午饭后,许栀和拍了拍手,起身准备去刘家木坊。
方梨数了一遍做完的手套,昨夜下午到现在刚好做了十二双。见许栀和准备出门,方梨下意识询问道:“姑娘,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许栀和摇头,她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根素青色的袖带,“刘家木坊也算熟识了。”
方梨送她到门口,目送她离开。
许栀和的目的地很明确,刚走到刘家木坊所在的街头,就看见刘家娘子正在踮着脚张望。
远远地看到她的身影,刘家娘子连忙跑上前,“许娘子来了,家中已经准备好纸笔、细面、木炭……现在就等着姑娘过去呢。”
许栀和点了点头,笑道:“有劳了。”
刘家木坊其余三人都不算陌生,略一颔首后,许栀和坐在斜对着大门的椅子上,这里光线好,却又不会太过刺眼。
她坐下后,刘家娘子便紧张地伺候在侧,以随时应对许娘子的各种需求。
许栀和先拿起纸张看了眼贵客的需求,然后在脑海中构思着画面,等想完,她拿起桌上的小刻刀——这次刻刀和上次用的有不一样了,柄端部分缠了一层软布,没那么生硬。
刘家木坊会使刻刀的只有刘家娘子的公爹,他手上茧子厚实,根本不在意刻刀柄端,会特意缠布,是怕许栀和手疼。
许栀和不着痕迹地一怔,片刻后才有些迟钝地感叹刘家人看着粗笨,实则细心。
刘家娘子看着许栀和动作起来,便站在她的身后瞧着,不敢上前打扰。刻刀上的布是公爹让缠上的……公爹说许娘子手指看着不像是做粗活的模样,未必能做的长久,让他们都做好心理准备。她和相公、小叔遗憾了一阵子,又想开了,贵人一时贪图新鲜,他们就抓紧时间多赚上一笔。
只是让她气闷的是,原先相公对她说准备开始学雕刻,后来听公爹分析完后,又开始犯懒,说“既然挣不到钱我还学它做啥”,她气得好几日不愿意搭理他……多学一门手艺总是没坏处的。
要是公爹肯教,她都想自己学。
许栀和绑了袖带,宽袖被束起后,做事果然利落了许多,她和上次一样全神贯注,一张刻完,她抓了一小把白面洒在了木板上,面粉落入缝隙,用不上的则被湿布擦去。
刘家娘子换木材的空隙,许栀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像是要下雨。
“娘子放心!”
刘家娘子搬着木板过来,看见许栀和担忧的神色认真道:“若是下雨了,我撑伞送娘子回去。”
许栀和也没打算离开,等雨真落下来了,方梨肯定会撑着伞过来找她。
和她估算的时间差不多,第二张刻完的时候,刚好申时初。
雨终究还是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了,细雨如织,在屋檐上跳跃,最后沿着瓦面的凹槽汇聚成一股,滴落成一条线。天色昏沉,来往的行人用袖子挡在头顶上,快速朝着自家方向跑去。
许栀和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后面的刘家娘子手持着伞,她正在酝酿是撑伞送许娘子回去,还是将伞直接给许娘子……她本来是打算送许栀和回去的,但是找到伞后怔在了原地,伞面太小了,里面装两个人实在费劲。
话已经说出口了,此时变卦,不算好事。她正迟疑着,后院忽然出现一抹响动,是公爹出来了。
许栀和下午过来的时候短暂和他们打过照面,现在见他出来,知道他八成要说起刘家娘子提起的分红之事,于是转过身,唤了声,“刘老伯。”
刘老伯这个称呼挑不出错。
刘家娘子的公爹也不拘许栀和叫什么,见她主动开口,回了一句客气的“许娘子”。
他拿出了一张单子——刘家木坊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他早年倒是跟着学堂夫子认过几个大字,后来被老太公捉回去学刨木头的手艺,自从就荒废了——这张单子是请专门的笔墨先生写的。
笔墨先生就是街头巷尾常见的书生模样的人,一张桌子一根幡旗,能代写书信、誊抄东西,看字数的多寡收取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