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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寒风孤冷。
临破晓之前,最是清寒,毕竟下过雨,船只甲板上都是湿润的。
马车前后脚停靠码头,但并不醒目,是间隔了一段时间渐渐从沈府后宅出的,走的不同的路径,直到聚集在沈氏的私人码头。
马车下了人,披风帽檐拉开,帽子下面的人露出各种样貌。
苍老的,年轻的,年幼的。
浑浑噩噩困觉的娇憨小女娃被琴娘子抱着,周氏被嬷嬷们遮掩,隔开了码头上的风,但伸出手,一手拉着昭昭的胖手腕,另一只手却攥住了有条不紊做安排的言似卿。
“似卿。”
言似卿回头。
临夜做抛家舍业的打算,还是言似卿做,他们顺从,周氏其实并不难过,也不抗拒。
她知道这些年来沈家这么大一块肥肉本就在各方觊觎中。
堆腐陈淤,迟早伤体。
要知道当年她那中了探花但只为官几栽的夫君就有一些如今还在官位的政敌。
“祖母?”言似卿以为她有什么不适或者不赞同的地方,要么就是有什么吩咐,软声询问了。
周氏深吸一口气,“当年老爷病故,那些政敌妄图出手,距离灭门也不过顷刻之间,我不得已上了徐家的门,以旧交情谊请求你外祖母,让你跟藏玉定下婚约,借你母族的官身撑腰,稳住自家的生死,但多少也是占着你当时处境的便宜,本是理亏,后来自觉藏玉也算靠谱,你与他还算和谐,我又从了人心恶劣,自觉这门婚约不差,没有太苛待你,可是。。。。。”
“如今想来,大错特错。”
“如果你没来沈家,就没这么多祸患了。”
其实这类交心话,当年在沈藏玉执意去边疆从军、又骤然战死时,周氏都对言似卿说过。
这位长辈其实很明事理,确实对她很好,也确实自愧。
言行合一。
言似卿心里感动,也伤感,但还是稳住了情绪,认真道:“祖母其实说反了,我当年的处境并不只是外祖家里的事,也因为自身,沈家是我最好的选择,也是心甘情愿的选择,没有不愿。”
“这些年,我也很开心。”
“而如今这一遭事端,其实就是我家的事,我也实在没有其他应对法子了,为了保全当前我最重要的亲人,比如昭昭,当断则断。”
她也不说让这些沈家人原谅她什么的。
多少年相处,多少真心多少假意,是因为她带来的利益?维持的沈家体面?还是次次带着他们度过难关?
是因为她带来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