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身形一顿,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民女请陛下准任捕头留任。”雪儿抬头,眼神澄澈。
“有意思。”圣上突然轻笑,转身拾起案上那封辞呈,“任卿方才递上辞呈时,可是说‘愿携眷归隐’。”他的指尖在“眷”字上重重一点,“朕原以为。。。。。。你们是商量好的。”
“携眷。。。。。。归隐?”
雪儿呼吸一滞,耳边蓦地响起方才在御阶之下,任冰那句未竟的话语。他那时眼底含笑,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是要告诉她这个决定——他竟愿为她舍弃半生功名,抛下庙堂荣辱,只求与她携手归去。
而她怎能如此自私?
任冰生来就该是立于朝堂之巅的栋梁,是执剑护佑山河的英杰。若为她隐退江湖,那柄曾斩逆鳞、定风波的长剑,终将在岁月里锈蚀锋芒。
雪儿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民女恳请陛下成全任捕头报国之志。”
圣上缓缓落座于龙椅之上,指尖轻抚着案头那方和田玉镇纸。玉上"制怒"二字已被摩挲得温润透亮,在烛光映照下泛着柔光。
“朕这一生。。。。。。”他长叹一声,这才开口,声音却忽然哽住,目光落在殿角那盆将败的海棠上,“最大的过错,便是执意赐婚,害了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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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看向雪儿,眼中浮现出少见的温和,“如今见你二人两心相悦,朕本想着。。。。。。”
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轻笑,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倒是朕多事了。封官你不要,赐婚你也不受,朕这个皇帝,竟猜不透一个小姑娘的心思了。。。。。。”
圣上摆摆手,“罢了,你们且回去好生商议。本月十八,是昭蘅的册封礼,待礼成之后。。。。。。”
“凌姐姐?”雪儿惊呼出声,随即意识到失礼,急忙以袖掩口。
圣上眼角眉梢突然染上少年般的局促,手指轻轻叩着案上那本《山海经》,“难得她。。。。。。不计前嫌。这深宫里,终究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恭喜陛下喜得良缘!”雪儿眉眼弯弯,拱手一礼,脚步却已迫不及待地向后退去。
她像只轻盈的燕子,三两步便退到殿门处,“民女告退!”话音未落,人已旋身而出。
任冰正在廊下负手而立,忽见一道身影如飞鸟投林般扑进怀中。他连忙伸手接住,却被撞得后退半步,“什么好事,这般欢喜?”
“陛下要给凌姐姐行册封礼了!”雪儿仰起脸,眼中盛满碎金般的阳光。
任冰低笑,指尖拂过她鬓边散乱的发丝,“一向淡泊名利的欧阳女侠,何时在乎起这些虚名了?”语气里带着温柔的揶揄。
“才不是为这个。。。。。。”雪儿耳尖倏地染上绯色,像极了殿角那株海棠,“凌姐姐现在何处?我得去道贺。”说着便要拉他前行。
任冰突然收臂一揽,将她轻盈地带回身前。眼底流转着星河般细碎的光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隐秘的欢愉,“不急,先陪我去个地方。”
“去。。。。。。”雪儿刚要询问,忽觉指尖被温柔包裹。任冰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时,他的拇指指腹若有似无地蹭过她手背的肌肤,像春风拂过新柳,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西沉的落日将二人身影斜斜投在宫墙上,交叠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转角那株百年海棠下。
满树繁花在晚风中簌簌作响,落英缤纷间,两匹骏马正不安地踏着蹄子——
追风的鞍侧挂着他们旧年隐居江湖时惯用的水囊,而旁边黑玫瑰的鞍桥上,却多了个精巧的湘妃竹筒。
筒身缠着红线,竹节天然的斑纹间,隐约透出几分清甜的果香,似有若无地撩动着人的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