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逾白攀附在高耸的魔山之巅,本是居高临下,以睥睨之姿俯视众生。
可在与鹿闻笙这骤然变化的、仿佛能洞穿虚妄、直指本心的目光对视的刹那,他竟无端生出一股错觉——仿佛自己那庞然魔躯变得渺小如尘芥,而下方那道清逸身影却在无限拔高,如同执掌审判的天神,正以冰冷的目光丈量着他的罪业。
那目光太过锐利,太过穿透,仿佛能无视他这身强行攫取来的魔尊力量,直刺他灵魂深处那个依旧苍白、依旧扭曲、依旧充满了不甘与怨恨的本质。
那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无形却沉重的威压。
凝视,从来是优势方的权力。
而此刻,时逾白竟恍惚觉得,自己才是被审视、被裁决的那一个。
“时逾白!你在做什么?!速速解决他们!”
高空之中,正被君凝道君那如同九天玄冰般森寒凛冽的剑势死死缠住、分身乏术的闵枭,敏锐地察觉到了下方时逾白刹那的迟疑与气息紊乱,不由得发出一声焦躁的厉声呵斥。
这蠢货,明明拥有碾压性的力量,为何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然而,闵枭的呵斥声传入时逾白耳中,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障壁。
因为此刻,时逾白的头颅内部,正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剧痛,更有一个与他自身嗓音一模一样、却更加阴冷缥缈的声音,在他识海深处幽幽响起,如同心魔低语,挥之不去:
“……看到了吗?这便是你求而不得,恨之欲狂的‘纯粹’——你的魔煞,连他一丝真正的阴私都逼不出,反而照见了他杀你的决心何其坚定……真是,可笑至极。”
“所谓的正道……所谓的悲悯……皆是虚假……杀了他……吞噬他……证明你才是对的……”
“他不该出现在你我的世界。。。。。。他本不该存在。。。。。。”
这声音缭绕不绝,与他自身的怨毒、不甘、以及对鹿闻笙那无法理解的“纯粹”的嫉恨交织在一起,令他心烦意乱,魔元都隐隐有些躁动不稳起来。
他死死盯着下方那道周身清光渐盛、杀意凛然却依旧眼神清明的身影,赤瞳中血色翻涌,混乱与暴戾再次攀升。
不对!这根本不对!为何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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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枭,眼下这般情形……该当如何?”几位魔主眼见下方仙门弟子结阵冲锋、势如破竹,虽不明其具体意图,却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纷纷将目光投向素以狡诈多智着称的诳魔。
“如何?!我能如何?!”闵枭简直气炸了肺,胸腔中翻涌的魔煞几欲破体而出。
他早先千叮万嘱,叫这群莽夫莫要轻敌懈怠,他们只当耳旁风,如今察觉局势微妙,便又来问他?真当他有三头六臂,能只手挽回这群蠢货造成的被动局面?
“时逾白!你又在发什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