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潮水般分开,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景象。除了那些儒生老爷们,不少贩夫走卒也站到了左边——卖肉的张屠户、酒肆的赵大锤,甚至还有几个平日里对女学生指指点点的老妇人。
"女子无才便是德!"赵大锤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喊道,"读了书还怎么相夫教子?"
就在此时,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突然冲出人群,踉踉跄跄地奔向右侧:"我闺女要读书!她背诗比隔壁小子强多了!"她怀里的婴儿被吓得哇哇大哭,但这哭声却像打开了某种闸门。
接二连三的妇人开始往右走。卖豆腐的张寡妇把担子一扔,叉腰喊道:"我自个儿记账怎么了?非等着让那些臭男人糊弄?"她的话引起一阵哄笑,几个站在左边的男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反了!都反了!"赵主簿气得胡子直翘,"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场面渐渐失控。几个儒生开始推搡往右走的妇人,一个女学生的发髻被扯散,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赵大锤趁机举起扁担,眼看就要砸向人群——
"住手!"邓晨一声暴喝,同时命人抬上一块蒙着红布的大木板。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好奇地望着台上。
红布揭开,露出一个精心制作的常山城沙盘。在微缩的城池里,女医在医馆坐诊,女教师在学堂授课,女工在纺织厂操作新式织机。。。最引人注目的是市政厅前,一个小小的女官模型正在"审案"。
"这!这成何体统!"赵主簿尖叫着后退,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体统?"邓晨冷笑一声,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本账簿,"去年冬天,是谁挨家挨户给孤儿送棉衣?是女学生!"他又举起一份邸报,"上月瘟疫,是谁冒险去疫区施药?是女医!"最后他猛地指向沙盘中心的市政厅模型:"明年这里就会有位女官——我邓晨说的!"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孔新颓然坐倒。他看见女儿眼中闪烁的泪光,也看见人群里那些妇人发亮的眼睛——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女子脸上见过的神采。更让他心惊的是,就连几个站在左边的老汉也开始交头接耳,频频点头。
突然,广场边缘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只见白发苍苍的王婆子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十几个洗衣妇人,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块白布,上面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我要识字"。
王婆子走到台前,突然扔掉拐杖,扑通一声跪下:"大人!老身。。。老身也想学认字。。。"她的声音哽咽,"我闺女。。。就是被休书害死的啊。。。"
这一刻,连最顽固的儒生都沉默了。孔新望着台下那一张张或苍老或年轻的面孔,突然想起自己早逝的妻子——若是当年她能读书认字,是否就不会因为误服庸医的药而。。。
邓晨环视全场,缓缓开口:"今日之议,到此为止。三日后,常山将开办第一所女子夜校。愿意来的,太守府供灯油!"
夕阳西下,人群渐渐散去。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孔柳搀扶着父亲慢慢走下台阶时,听见身后传来邓晨对程老师的低语:"。。。西角门的密会,改到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