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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微之处?”杜兰德嗤笑,“埃尔弗里德,你管那些对某个小社区咖啡馆里闲聊话语的分析叫细微之处?我看是鸡毛蒜皮!社会学如果不能提供具有预测力和解释力的普遍模型,和文学评论有什么区别?”
阿奇博尔德老爷子说道,“你的模型,沃尔夫冈,你的微观实践,都忽略了文化自身的自主性。社会行动不仅仅是由结构决定,或者个体理性的算计,它更深植于一套共享的意义之网、象征体系。”
“不理解特定文化语境下的‘常识’和‘感觉结构’,任何分析都是隔靴搔痒。”
菲茨杰拉德加入战团,语速很快且直接,“我同意杜兰德的部分观点,但我们必须更进一步!这些文化、意义并非中立,它们是在权力关系中生产、分配和消费的。我们的任务不仅仅是理解,更是批判!揭示知识如何与权力共谋,维持现有的支配秩序。社会学在今天,必须是一种批判的实践,否则就是帮凶!”
那位哈佛的范德芬教授试图调和,带着一股特有的平和,“诸位,诸位,也许我们不需要非此即彼。量化与质性,宏观与微观,结构与文化,解释与批判。。。。。。它们应该是互补的视角。就像欧洲的福利国家模式,不也是在寻找一种平衡吗?”
“平衡?”杜兰德哼了一声,“你那套例外论在全球化冲击下还能维持多久?我看迟早要崩。”
一群人你来我往,反对,支持的声音此起彼伏,小李厨子坐在边上,只觉得要是按照仙侠小说来描述,这时候,这间小酒馆里,应该是各种属性的剑气四溢,是不是就有人喊着,“剑来!”,“吃我一招”,“我叫你敢答应么?”“攮死你”!
远比那些在国内听到的教授学者之间的温文尔雅,要刺激的多。
而森内特一直饶有兴致地听着,小口嘬着他的威士忌,偶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网球赛。
过了一会儿,老头才不紧不慢地放下酒杯,趁着一个空当,开口了,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精彩,真他妈的精彩。有人抱着十九世纪的僵尸理论当宝贝,有人在后现代的垃圾堆里自嗨,有人跪在那座一碰就碎的石膏神像前面当守墓人,还有人,对,就你,举着道德大棒,看谁都像翻动派。。。。。古斯塔沃·范德芬教授,我亲爱的大高个儿,你还在试图给这群互啄的乌眼鸡铺海绵垫子?生怕他们吵到脑震荡?”
他嗤笑一声,扫视全场,“你们吵了半天的这点破事,不就是社会学那点祖传的精分?结构还是能动?规律还是意义?都特么吵了一百年了,有结论吗?”
“这根本不是要你们站队答题,这是学科的荷尔蒙,是让你们保持心跳的肾上腺素!”
“再看看你们,一个个像占了块小地盘就龇牙的老鬣狗,守着那点发霉的骨头狂吠。外面的科学都螺旋升天了,你们还捧着上上世纪的老旧地图找路呢?拿把生锈的扳手修航天飞机,自己不觉得幽默吗?”
这一顿无差别“扫射”,让桌边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几位教授表情各异,有恼怒,有不以为然,也有深思。
李乐在一旁听得直嘬牙花子,啧啧啧,老头牛逼!这才是地图炮的最高境界,一挑五六七,丝毫不落下风!
这时,菲茨杰拉德将目光转向了李乐,似乎想从这位年轻人身上找到突破口,“李,作为房间里最年轻的人,也是未来学科的承载者,你怎么看?”
“你觉得在这些古老的争论中,社会学未来的出路在哪里?或者说,它是否还有出路?”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李乐身上。森内特也挑了挑眉,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小子,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有屁快放。
李乐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谦逊而谨慎,在日后被这群老家伙称为小兔崽子的微笑的表情。
“教授,您这个问题太大了,作为一个学生,我实在不敢妄言出路。”小李先摆低姿态,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听了各位老师的讨论,我倒是想起我们华夏一位先哲的话,叫做大道至简,衍化至繁。”
注意到几位教授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这才继续道,“社会学研究的核心,或许始终是人与社会的关系这个大道。但社会本身,正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流动和相互连接。”
“各位老师所代表的不同视角,在我看来,并非绝对对立,更像是解剖这头复杂巨兽的不同手术刀。”
李乐斟酌着词句,尽量避免触怒任何一方,“量化模型能勾勒出骨骼和血管的宏观走向,文化分析能解读神经系统的信号传递,历史视角能追溯其进化轨迹,批判理论能诊断其体内的病灶和免疫反应,而内格雷多教授提醒我们,这头巨兽也需要一个相对健康的生态环境才能存活。。。。。”
“森内特先生常告诉我,人类学式的沉浸观察,能让你感受到这头巨兽的体温和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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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未来的社会学不需要急于寻找一条唯一的出路,而是需要培养一种工具箱心态,根据研究的具体问题,灵活选用甚至组合不同的工具。同时,保持对新兴社会现象的高度敏感,比如。。。。。”
“嗯,比如正在发生的那些深刻改变人际互动和组织形态的技术变革。毕竟,如果手术刀跟不上病变的速度,再精湛的医术也可能无力回天。”
李乐说完,桌上一片安静。几位教授看着他,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淡了些,多了几分思索。
“很妙的比喻,巨兽与手术刀。年轻人,你的视野很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