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听着,仔细看去,果然觉得那林间的雾气仿佛在画布上缓缓流动,带着沁人的凉意,嗯,这画展倒是和旅游看景有点类似,自己看,也就,啊,大海,真特么兰,高山,真特么高,可一有人给讲解,那就变成了叠浪云生底和离天三尺三。不过这幅画,李乐在左下角,找到一个小小的手指印,那是曾老师作画是,笙儿跑进来捣蛋留下的记录。
走到另一幅尺幅较小的画前,画面的主体是几块看似随意散落的青花瓷片,背景是浓淡不一的墨色晕染。瓷片上的蓝白花纹被刻意处理得残缺不全,但笔意连贯,仿佛带着某种未尽的叙事。
罗婵在这幅画前驻足良久。
“这幅很有意思,”她若有所思,“它不再是单纯的静物写生。这些青花瓷片,既是具体的物,又是被抽离出来的文化符号。”
“曾老师没有试图去复原一个完整的瓷器,而是聚焦于这些碎片,通过特写式的构图和强调笔触的书写性,让这些碎片本身的形式美感和上面承载的片段化的纹样成为主角。”
“你开,背景的墨色渲染得极有层次,深的地方如同历史的深渊,浅的地方又像时间的尘埃,很好地衬托出了瓷片那种遗世独立又承载过往的复杂质感。”
“我觉得,这里面有种对传统文化在当代语境下的存在状态的隐喻,是破碎的,但依然保有自身的美学和精神内核。”
李乐看着那些熟悉的青花色调,这东西是前年,曾老师悄么声去到临安和老李过二人世界时候在地摊儿买的,在笔下呈现出既古雅又极具现代构成感的样貌,心里对罗婵的眼光又高看了一眼,这姑娘确实有点东西。
往前一幅,一只慵懒的猫蜷在洒满阳光的窗台,爪边是几片掉落的花瓣,背景是虚化的室内一角,透着居家的温馨与宁静。
罗婵看着画,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这幅画的生活气息很浓,但又不琐碎。你看猫的神态,那种慵懒和一点点狡黠,抓得非常传神,花瓣掉落的状态,留下了一种动态的、充满想象力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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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妙的是光线的处理,”她示意猫背上那层茸茸的暖光,“这阳光的感觉,不是伦勃朗式的戏剧性,也不是印象派碎片的闪烁,它很整体,很温和,像是把时间都泡软了的那种下午的阳光。能画出这种光感的画家,内心一定是有大安静和温暖的。”
这话说得,比直接夸还让李乐受用。只不过,罗婵要是知道,这画里的猫儿,就是把自家石榴树底下,当厕所的那只三花娘娘,不知道又是啥感想。
等到了一幅色彩对比极为强烈、以大片深邃的普鲁士蓝和跳跃的铬黄色块构成的抽象性较强的画作《弦音》前,罗婵却注意到李乐对着画,微微眯起眼,抬起手,在空中若有所思地比划着,像是在测量构图,又像是在模拟笔触的走向。
“诶,你在干嘛?”罗婵好奇地问。
李乐收回手,转过头,“啊,看画啊。”
“有你这么看画的?”罗婵失笑,“手舞足蹈的。”
“看画啊。我爸教过我,怎么在画展上让人觉得你看懂了画的标准流程。”
“标准,还流程?什么意思?”
“你看啊,”李乐抬起手,“首先,靠近画的时候,要慢,为什么要慢?因为赏画要从远而近,远看构图气势,近看细节笔触,好的构图能让观众第一眼就产生强烈的心理冲击。”
“然后,像我现在这样,直面它,摆出一个冥想的姿态。”说着,双手抱臂,微微歪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画作。
“此时,你可以综合考虑绘画的各种因素,色彩处理与运用啊,笔触的节奏啊之类的。关键是不能说话,要沉默,显得高深莫测。还要不断变换视角,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摆出各种姿势,让人觉得你一直在寻找最合适的欣赏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