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这样谨慎地想着,却忽而听见了从房子里传出来的,很久很久,都没有听见过的那道声音。
那道好像和他手臂上那一个个烟疤一样,烫进皮肉里,烧进骨髓里,留下尖锐的惨叫和哭泣,不管过去多久没有听见,都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
他冲进屋子,看见一身横肉的男人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抓起旁边的椅子,用双手抓起,抓着椅背,狠狠砸向地面上蜷缩着的女人。
他冲过去,撞开男人,椅子砸落在地上,木屑在地板上溅开。
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很混乱。
从开始记事,到十岁那年妈妈偷偷带着他从这个男人身边离开,这样的事,不知道已经发生过多少次了。
他似乎也和妈妈一起反抗过。
但每一次。
每一次。
一身横肉的男人在将他们打过一顿,打到他自己累了,打到他和妈妈没办法再从地板上爬起来之后,就毫无顾忌地当着他们的面,在柔软又舒适的床铺上,带着仿佛要震碎鼓膜的鼾声睡去。
村里的人总是知道。
村里的人总是偷偷围在门口看热闹。
他们总是在茶余饭后唏嘘他们可怜,又总是劝妈妈看在他的份上再忍一忍。
在村里啊,是没有报警这样的概念的。
男人打老婆打孩子都是天经地义,他们是不会因为这个就被抓起来关住的。
何况男人本来就是村里的小领导,和镇上那唯一一个警察局里的警察都称兄道弟。
谁又会真的把他抓起来呢。
……
那现在呢?
现在这些大城市里的警察会把他抓起来吗?
蜷缩在地板上口鼻都流着鲜血的少年听着男人那令人作呕的酣睡声,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去厨房里拿了刀。
他想。
他凭什么可以在打完他和妈妈后还这么毫无顾忌地,就好像他们完全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一样地睡去。
他凭什么。
平日用来切砍骨头的菜刀落下,切开那厚厚的皮脂,切断那令人作呕的鼾声。
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