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要自己下来,我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她没有拒绝。
我低声对司机说:“把车停在车库,你先回去。”
司机点点头,什么都没说,默默把车开进车库,然后离开。
我想,我会留下。
她刚刚住院,脚伤未愈,身体虚弱,又习惯性忘记吃饭,照顾不好自己。哪怕她嘴上拒绝,我也不会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来。我想留下,至少今晚,陪她一起度过这段虚弱期,明天也可以帮她把医院的报告拿回来,之后再看……
我熟门熟路地按下门锁的六位密码,推开门。
门后的一切都没变。玄关依旧整洁,那排我帮她装上的法式衣架上,挂着几件换下的风衣,整齐而安静地垂着。
客厅亮着灯,暖气温度适宜,茶几上没有杯子,也没有零食,连烟灰缸里都是空的,仿佛没有人住在这里——或者说,她只是偶尔回来,短暂停留。
我扶她坐下,她轻轻靠进沙发里,蜷缩着腿,像习惯了把自己包成一团。
“我去给你煮点粥。”我脱下外套,正要朝厨房走。
她却轻轻开口:“不用麻烦了。”
我停住脚步,没有转身。她的语气不是客气,而是平静、冷淡,就像我只是个来探望病人的邻居。
我沉默了几秒,转身走回来,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低头看着她。
“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她靠在沙发里,身形瘦削得像是能被这盏暖黄色的灯光吞没。眼神飘忽了两秒,最终却只是轻轻地吐出一句:
“Roche,thankyou。”
就这一句。
没有眼泪,没有温度,没有哪怕一丝丝想挽留的意味。
她只是像在学术会议结束后,对与会人员表达礼貌的谢意。
我怔住了,眼神从她身上慢慢移开。嗓子像被什么钝器卡住,发不出声音。
我坐直了身体,心里像被烈火焚烧,却表面上异常平静。
我什么都没说,从沙发上站起身,径直走向大门。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挽留。就像这段关系,终究只是她人生里的一次短暂误差,一个不小心加进去的变量,计算完了,就该被删除。
我走到门口,停了一下,试图听见她起身的声音——哪怕只是叫我一句,哪怕只是犹豫地说一句“你别走”。
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握着门把,转身看了她一眼。
她靠着沙发,一动不动,眼神漠然,像是刚刚那一句“thankyou”已是她能给予的全部情绪。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可笑至极。
于是我没有再压抑自己,猛地推开门,转身走出去,狠狠地——把门摔上。
“砰”的一声,在这座空旷而冷清的别墅里,像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