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烛火通明,邳彤一屁股坐在席上,抓起案几上的橘子就剥:"听说大司马在你这儿?"
任光笑而不语,只是朝屏风后指了指。
邳彤手里的橘子"啪嗒"掉在地上。屏风后转出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白袍将军——只是如今那袍子已经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
"邳卿。。。"刘秀刚开口,邳彤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单膝跪地:"末将邳彤,拜见主公!"声音哽咽得不像话。
刘秀连忙扶起他,发现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通红。三人围坐案前,邳彤还时不时偷瞄刘秀,活像个见到偶像的少年郎。
烛火摇曳中,邳彤突然"啪"地将酒樽砸在案几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出几滴。
"王郎这厮,可真是把人心思汉四个字玩明白了!"他咬牙切齿道,手指蘸着酒水在案几上画了个圈,"你们看——他自称汉成帝之子刘子舆,这谎撒得够大,可偏偏河北豪强都装聋作哑!"
任光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橘皮撕裂的声响格外清脆:"巨鹿耿氏、河间马氏,哪个不是几百年的世家?会看不出这是个冒牌货?"他将橘瓣分给二人,冷笑道,"不过是借机扩充私兵、兼并土地罢了。"
刘秀接过橘瓣却不急着吃,在指尖轻轻转动:"上月我路过赵地,看见豪强们给王郎送的贺表——"他突然模仿起贵族腔调,"恭逢圣主,重光汉室,落款日期却都提前了半个月。"
三人同时嗤笑出声。邳彤拍腿道:"这不就是赌桌上押注吗?都等着看风向呢!"
"更麻烦的是。。。"刘秀将橘瓣放入口中,酸得眯起眼,"更始政权在河北,就像这橘子——"他举起剩下的橘皮,"看着光鲜,内里却空空如也。"
任光突然凑近烛火,影子在墙上陡然放大:"你们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压低声音,"王郎在邯郸封的那些汉室忠臣,有一半当年是王莽的走狗!"
邳彤掰着手指细数:"尚书令张参,原是王莽的导江卒正;大将军李育,做过新朝的校尉。。。"他突然瞪大眼睛,"等等!那帮人该不会。。。"
"正是。"刘秀冷笑,"他们比谁都清楚王郎是假货,所以才更要捧着他——这样他们从新朝跳船的事就没人追究了。"
屋内一时寂静,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任光突然起身推开窗户,夜风裹着远处操练的喊杀声卷入室内。
"所以现在河北这盘棋。。。"邳彤盯着案几上纵横交错的酒渍,"王郎是假旗号,豪强们是真投机,百姓们。。。"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怕是连谁在打仗都不知道。"
刘秀轻轻放下酒樽,青铜器皿与木案相触,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更始帝派我来时,只给了三十骑。"他苦笑道,"现在想来,朝廷怕是根本没指望能真正收服河北。"
任光突然将橘子皮狠狠摔在地上:"那我们就打给他们看!"他眼中跳动着烛火般的锐光,"先取邯郸,再。。。"
"报——!"亲兵慌张闯入,"紧急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