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星茗脸色发白跪趴在床边,双手撑住自己的额头,指尖的血都不慎抹到了脸上。他很难不去反复想这
些事情,有时候会想,若是离去之前没有让曙曙乖乖等着他,会不会……
有时候又会想,他当年究竟为什么要相信鉴真,就因为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有时候会想,鉴真为什么要骗他,若是有机会再见到鉴真,他一定要杀死这个人。
他当年明明就说过的!
他说过若是骗他,他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死鉴真,但鉴真还是眼睛不眨就撒了谎。
好可恶的一张脸。
每一个深夜噩梦惊醒之时,他都能深切体会到连玥被大火焚烧而亡,临死前的绝望、痛苦,与恐惧。可是当他从床上满头大汗坐起来时,看着将将升起的曙光,又会想到连曙那些日子待在山洞里,迟迟等不来他时在想什么。
他留了粮食,有小孩子喜欢吃的糖葫芦,还有足够果腹的粗粮饼,曙曙会不会在每一个深夜坐在山洞里,瑟瑟发抖吃着粗粮饼,听见外面的半点儿响动都以为是他回来了,立即爬起来跑出去看,又失望走回去继续吃粗粮饼。
若他是曙曙境况,他恐怕会一边吃一边哭,含着泪狼吞虎咽,又恐惧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皇兄。”
面前传来曙曙的声音。
连星茗身形骤然僵硬,猛地抬起头,恍惚了许久才发现是庆安在说话。
庆安偏眸“注视”着他,空洞上翻的瞳孔印着烛光,轻声说:“皇兄,我原谅你了。”
“…………”
堆积在心头沉寂数年的情绪刹那间决堤,化为奔腾的巨浪从大坝上猛地溃下。连星茗鼻尖一酸,胸腔发麻,默不作声移动手掌,两只手的掌心重重按住发热的眼眶,有泪混着血水流下。
他极力克制住哽咽。
先前他走出结界时对庆安说“你再多叫我一声皇兄,我就送你回寝宫”。庆安应当是记住了这句话,不安问:“你在哭吗?”
“没有。”连星茗依旧死死按着眼眶,声音干涩带着笑,“我在笑你学得一点也不像,他不会这样说。他可能想不到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庆安笑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会这样说。”
“嗯?”
“哥哥你之前说过的,你忘记了吗?宫中的嬷嬷待我不好,是他们踩低捧高,是他们有问题。”这种类似的话连星茗以前也对曙曙说过,庆安继续道:“你半个时辰之前还教导我,不要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连星茗没能说出话。
庆安小声鼓励道:“你也不要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连星茗移开了手掌,眼眶通红注视着庆安。
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道:“谢谢你。”
庆安偏过脸颊“看”过来,说:“也谢谢你。”她额头渗出一些细汗,能够闻到刺鼻的血腥味,顿了两秒钟她把鼻子深埋进香囊中,哈哈笑道:“太阳越来越暖和啦。”
连星茗抬手替她调整了一下香囊的位置,低声道:“若我当年能遇见你就好
了。”()
便能救下庆安,也能心情开阔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