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一双官靴停到面前,野草又吓得猛一哆嗦,紧紧蜷了回去。
“不敢……我不敢了!”
瘦骨嶙峋的人缩起来就只有小小的一团,瑟瑟地呜咽着,抖得可怜,哀求得更可怜。
庄和初敛衣蹲下身,温声问:“饿不饿?”
好一会儿,蜷紧的人才稍稍舒展了身子,怔忡不安地抬起头。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里泛着青,黑一道灰一道,脏得乱七八糟,落满了雪的头发里黏着细碎的枯枝杂叶,蓬乱地打着绺儿,活脱脱像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花猫。
唯有一副眉眼俊俏灵秀,还看得出是个小姑娘。
一个最多十六七岁,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倒在雪地里还要被人往死里打的小姑娘。
“饿……我饿!”
小叫花子回过神,忙一骨碌跪起身,“大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万喜再怎么摸不着头脑,也是御前当差的人,警醒是烙在骨子里的。
庄和初一朝这小叫花子走近,他便提起一百个小心,心口正绷着,就见这半死不活的小叫花子猛然一长身,双手忽地从怀中抽出个有棱有角的东西,直冲着庄和初而去。
“哎呀大人小心——”
万喜惊得一步拦护到庄和初身前,抬脚就朝人踹去。
当胸实实挨了一脚,已只剩半条命的人哀叫着翻倒在地,那有棱有角的东西脱手而出,“当”的一声掉落地上,转了几转才在万喜脚前停下来。
万喜这才看清楚,是半只破瓷碗。
半只,还是小半只。
万喜不禁一怔,忽想起她刚才挨打时蜷拢成一团的模样。
那被她舍命护在怀里的宝贝,就是这小半只破瓷碗?
冷不丁遭这一下,小叫花子似是吓破了胆,挣扎着爬起来跪好,一下接一下地直磕头,磕在绵厚的雪窝里,还敲出“咚咚”的闷响,听着就疼得厉害。
“我、我不饿了……不饿了……大人菩萨心肠!大人饶命——”
“别怕。”
庄和初上前一垂手,将她马上又要重重磕下去的头拦住了。
要去面圣的人,一副衣冠再洁净都不为过,他半路冒雪下车也就罢了,还往个脏乎乎的叫花子身边挨……
万喜看得满心直喊祖宗,却也没敢再贸然往前冲。
不知为什么,庄和初摆明了是要抬举这小叫花子,他再拦着,那可就是他不识抬举了。
万喜就眼睁睁看着庄和初扶她直起身,又小心捉起她血痕累累的手。
这双手实在太瘦也太凉了,雪沾在这手上竟化也不化动,庄和初仔细拂去她手上如沙的雪粒,才将那两只包子轻轻放上去。
这样细瘦的一双小手,两只包子放在上面浑似山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