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钟一惊,“您也去?”
“不能去吗?”
那张本就血色淡薄的脸上神色忽一顿,莫名又淡了一重,倒显得眸子里的那重水雾更浓了,“那日与你去看宅子时,你说过,要在那宅子里给我留一处院子,等挣了钱,还要买好多书放在那里,我得空就能去坐坐。”
庄和初说着,转目朝几案上那张被他随手搁下的一百两银票一瞟,目光再转回来时,黯淡得直让人心慌。
“莫非,这只是寒暄的话,我自作多情了吗?”
“不不……不是!”
千钟慌忙摆手,好歹稳了稳神,才劝道,“您愿意去,我求都求不来呢!可您的伤还没好,又天寒地冻的,这会儿挪动,万一……万一有点什么不好,大过年的,上哪儿找郎中去呀,您说是吧?”
庄和初不以为意,“那郎中是在我手下听差的人,随传随到。”
千钟噎得一愣,忙又道:“可、可伤在您身上,找郎中再方便,要是出点儿什么差池,受罪的不还是您自个儿吗?那宅子跑不了,我和兄长也跑不了,您且安心把伤养好养透,待您好全了……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和兄长一定一块儿来请您去好好住几天!”
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一杆子就把他支到俩月外去了。
庄和初暗自好笑着,面上波澜不兴,默然听着她说完,长睫略略一垂,话音也低了一低,“是嫌我这样,要给府上添麻烦吗?”
“不不——”千钟还没抓出点儿像样的说辞,就见那低垂的眸子一抬,盈盈的尽是笑意。
“如此,你既盛情相邀,我便去叨扰了。”
“……”
千钟算是听明白了,这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的,她就是说破了天也没用。
绕这么一圈,动这么多心眼儿,就为跟她一块儿去梅宅过年?
这里头肯定还有玄机,但她实在是想不通了。
庄和初跟她一块儿回去,总比不让她回去来得好,只要回到梅宅,有梅重九帮她一起提着小心,不管有什么玄机,再掉进沟里一回的可能总归能小一些。
再说了,一个重伤未愈的人,走几步路都还有些费劲,就是由着他折腾又能折腾出什么来?
如此想着,千钟也别无选择地顺势应了下来。
那把她一路拐进沟里的人遂了心如了愿,立时就唤来姜浓,让姜浓先去安排她洗漱更衣,晚些再到这儿来,取他亲拟的礼单。
姜浓照吩咐安顿了千钟,再折回来时,那拟好的礼单已搁在案头上了,庄和初却还在伏案写着些什么。
姜浓又换了杯热茶来,庄和初才搁下笔,轻一叹,温声道:“今日除夕,旧年的事,还是都结在旧年吧。”
姜浓身形微一滞。
庄和初与她还未了结的旧年之事,也只有那么一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