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后,慕洛凌订了冰激淋蛋糕的外卖。
她说要亲自去门口等送餐员。
其实是为了避开屋内那些家长里短、充满烟火气的谈话。
她小时候,对慕家很有归属感。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是慕家人,是爷爷奶奶的掌上明珠,堂哥慕澄远不及她得宠,讨人喜欢。
直到她亲生母亲去世,父亲带着她去到国外工作生活。慕家对她而言,变成了每年回国时会探望的亲戚。
再到后来,她的身份标签,变成了孟黛青的女儿,仅仅只是孟黛青的女儿,没有人在意她的父亲是谁,那个慕姓的男人是谁,仿佛她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甚至都不需要父亲那一边的参与。
不明真相的人,真的以为她是孟黛青与某一任丈夫结合所生的爱情结晶。至于她的父亲是谁,孟黛青圈子里的人根本不在意,毕竟,孟黛青又恢复了单身,但却宠爱膝下唯一的女儿。擅钻营的人,当然知道要讨好哪一位。
这一切,都导致了慕洛凌很难再在慕家,找到舒适的位置。
她和慕澄不一样了。
她自己代入的视角,是一个客气的亲戚,而不是自家人。
送餐员还没有到。
孟兆旸推门从院子里走出来。
他手里拿了一条羊绒围巾,是慕洛凌的围巾。
“出来怎么不把围巾戴上?”
语气像是在责备,但又足够亲近。
他走到她面前。
慕洛凌在风里被冻得唇白面红,当下都有点儿懒得敷衍他。
孟兆旸却不在意她的冷淡。
他展开她的围巾,动作温柔,细腻地圈落在她的脖颈旁边,然后缠绕一圈,两圈。围巾的两端,仍然握在他的手里。
因为他给她系围巾的动作,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近,他站得比她稳,所以是她不得不跌跌撞撞地朝他这里跨出小半步。
她不想跟孟兆旸靠得这么近。
尤其是在她猜测,他可能别有用心之后。
慕洛凌抬起手,露出一截手腕,扎实地摁住了她颈侧的羊绒围巾面料,也间接制止了他继续为她将围巾两端系成结的意图。
孟兆旸收回手,脸上没有半点儿遗憾或者不悦。
他低头注视着她。在这样的氛围里,他应该说话的。越是拖长的沉默,就越是让慕洛凌的耐心消解。她正在慢慢坐实心中的猜测,然后下定决心要跟他保持更明确的距离。她能清晰地预见到,跟孟兆旸谈论感情将会是可怕的,并且恐怕不会有好的下场。
正当慕洛凌以为孟兆旸终于要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却首先移开了,像是大发慈悲要饶恕她这一次。但从慕洛凌的视角,她抬眸,发觉孟兆旸在看向她的身后,视线所投向的高度,要高于慕洛凌的头顶。他应该是在看什么人。
她的身后有人。
慕洛凌跟着回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的是高大的男人,穿着棕灰色工装马丁靴,短款防风外套,黑色针织运动裤,藏青色风帽,保暖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
哪怕线索仅有着一双眼睛,她也轻而易举地认出来,他是骆晚洲啊。
他竟然来了。
他又是怎么想起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