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神树、精雕金面、奢华玉璋,是建立在无数平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常之上。
她看见鱼凫王站在人群最前,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吉时已到,尔等觊觎我圣物,玷污我净土,今日便以尔等之骨血,生祭天神!”大祭司袍袖一挥,下令道。
军士上前押住双臂,四个人的视线,都一同落到鱼凫王身上。
“且慢——”他说。
大祭司有些意外,讶然低头,似乎不满他耽误吉时。广场上的民众也满脸愕然,不知所措。
鱼凫王缓缓登上祭坛,说道:“祭司大人,如果今日这一切结束之后,天神仍然继续降罪于我大蜀,水患永无休止,又该如何?”
“王上……你……”老祭司错愕,因愤怒而微微发抖,甚至忘记称呼,“你竟敢说出如此对神大不敬之语?”
鱼凫王面色阴沉,继续逼问:“再耗尽一国之力,建更大的神庙、更高的神树么?”
“那是自然!”老祭司不容置疑地回答,“此乃天神对我等的考验,若不取信于天,灾难便永无宁日,大*蜀灭亡,只在旦夕之间!”
鱼凫王苦笑,侧身指向广场上的平民:“那你问问他们,是否还有命继续建?”
众人默然低头,有人悲从中来,却不敢发声痛哭,只能悄悄垂泪。
“神庙建造耗费四年有余,财库早已亏空,上千人死于非命,”鱼凫王继续说道,“若算上因无力赈灾而死的民众,足有百十倍之多,三水交汇之处向来丰饶,如今十室九空。我大蜀究竟犯何大罪,惹得天神如此震怒?”
“天有时序,岂是凡人能窥知之数?”老祭司怒道,“你……你怎敢妄议天意?”
鱼凫王长叹一声,说道:“此乃大蜀生死存亡之际,我不忍看子民再受疾苦。今日,我不但不得不妄议天意,我还必须……”
他上前一步,袖中早已藏好的匕首寒光一闪,没入老祭司的胸口。
对方甚至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嘴角溢血,颓然倒地。
鱼凫王半边身子溅上斑斑血迹,转身说道:“我还必须为大蜀另谋出路。”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民众哗然大惊,纷纷站起身高呼。
一旁早有安排好的军士纷纷上前,将笄发者贵族团团围住,祭坛之上,余下的祭司与巫女或奋起反抗,或四散奔逃,但都被一一处决。
黑云压殿,一声惊雷乍起,电光擦亮鱼凫王的脸,衬着黑红血迹,犹如妖鬼。
暴雨将至。
“王上!王上中邪了!”有人惊呼道,“鱼凫弑神侮鬼,天将降大罪于我等!”
“替天行道!”神庙派贵族纷纷操戈,冲向祭坛,“替天行道!”
章凝垂目望去,毫不意外,青乌也在其中。她振臂高呼,夺过军士手中的戈矛,利落地反手插入他胸口,率先疾奔。
鲜血溅落在她稚嫩白净的脸上,她却毫无惧色,有如沙场英豪。
那毕竟是要成为女将军的姑娘。
“青乌她……”艾沙低低地呼唤,痛心疾首。
他们知道这场祭典的结局。
青乌的冲锋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拦在祭坛下的阶前。鱼凫王的军士劈手夺下她的戈矛,咒骂一声,将她推倒在地。
小姑娘无助地跌落,她母亲奋力赶上前来,挡在她身前,长戈穿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