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宁朝厢房里等候的太医招手,急忙道:“你们快进去看看皇上。”
她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垂花门前,整个人都是僵着的,神思恍惚。
云生有些害怕,“姑姑?”
赵长宁拍拍他的手,脑子里全是皇帝低沉的声音,只能恍惚道:“放心,我没事。”
听着屋内响起的惊惶声和哭声,一切也就尘埃落定。
而百官也都挤在太和殿翘首以盼,希冀着圣旨的到来。
赵长宁有条不紊将的事情吩咐下去,至于其他琐事,还有皇后操劳。
她在去太医给准备的隔离屋的时候,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仔细想想,先帝待她也算不错的,皇帝待她也算宽容,甚至因为一些缘由,是略微纵容,可她依旧活在不具名的阴影中,除去那些战战兢兢、满心惶恐、危及性命的时刻,没有太大的矛盾,也没有世代的仇怨,但就是时移世易地走到这一步。
过程中,每个人都很坚定,走向了条看似正确的道路,可回望来时路,又觉得无论选哪条都是错误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人人都是对手,史书中说的必然,竟然真的必然地产生了。
时间和权力一样,人人都想要,人人都想死死地抓在手里,但人人都在不断失去。
赵长宁一步一步地走着,越走越觉得开阔,越走心头越发地坚定。
她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爱权,她甚至敢对所有人承认,她这辈子最爱的就是权力,为此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幸好,她做到了。
皇后是第一时间过来看赵长宁的,她眼里不断地涌出眼泪,豆大如珍珠般坠落,斑驳的鬓角在宫灯下泛着银光,满脸的忧伤与痛苦。
“长宁,长宁,他,他走得痛苦吗?”
赵长宁没有说话,而是隔着窗牖,手紧紧的和她握在一起。
她与她是深宫中最优秀的猎手,最有耐心的姊妹,被这世道,被皇帝,被权势,被迫或主动地举起了屠刀,她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同盟,更是熟知对方秘密的密友。
此刻,因为共同的阴谋,她们的心彻底连在一起。
“娘娘,不要怕,不要回头。”赵长宁低声道:“大胆往前走。”
皇后伏在窗棂上,痛哭出声。
她终于可以为儿子报仇了,可她依旧感受不到一点高兴。
承安十一年冬,大庸皇帝薨逝。
因为天花的特殊性,皇帝的尸首以极快的速度入馆,甚至没有经过太和殿停灵,而是直接送到寿皇殿。
唯一有安慰的,就是这次的天花,没有传染给任何人,至于勤政殿,被彻底的关闭,不许任何人靠近。
皇帝临终经由前任女书令的口,说要传位给大公主,由如今的皇后,将来的太后扶持,并且不许活人殉葬。
无可置疑,皇帝是明君,齐玉微等老臣力荐以“文”为谥。
虽然遇到很多阻碍和怀疑,甚至有人当堂触柱的抗议,说祖训没有这样的先例,还说赵长宁妖言惑众,牝鸡司晨,但终究胳膊拗不过大腿,还是这么过来了。
其实,一切都缘由几年前的天灾将大庸弄得千疮百孔,再也无法经历磨难,也得感谢皇帝将内阁撤销,权柄彻底收入皇室手中,还要感谢女官们的坚持,她们的存在和才能,才使得女皇登基,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