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宁吁了口气,终于来了,成败,全都系在这上头了。
她不顾旁人劝阻,坚持要跟着押送去广州,因为她实在放不下心,至于为什么要选在广州港,除去浙江和福建的倭患和匪患,其实在先帝时,各港口的船只能运送大庸自己的粮和盐铁等东西,是不能出海的,但唯独广州港从未禁止。
这里是大庸最繁华便利的对外之所。
赵长宁这次没有急着赶路,等到广州时,瓷器都已经装船了。
虽然中秋早就过去了,但广州这边还热得很,唯有一样令她无奈,越往南行,香娘子就越发地大,这东西简直无处不在,半夜都可能爬到人身上,令人害怕。
只是她身上带有重任,没有心情去欣赏沿途风景。
方文海亲自来迎接,胖乎乎的身形,似乎也瘦了些,不变的是他的笑,还是挤得眼睛都快没了。
“哎哟,女书令,我这真是千盼万盼,你可算来了。”
赵长宁笑道:“方大人怎么还亲自来广州市舶司了?”
“那可不,为皇上办差,都不泳衣嘛,女书令不也亲自到处跑吗?”方文海的官话总是时不时蹦出一点口音,“再说了,女书令你的事儿,我可不敢耽搁啊,这关系到市舶司将来在朝堂的地位,我更不能忽视了。”
赵长宁忍不住又重新打量方文海,记得之前见他,也没这么懂事啊,经常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方大人,你这是?”
方文海在官场混迹许久,自然明白赵长宁的疑惑,“女书令,有我在,您就放心吧。”
他悄声道:“那账册,您应该收到了吧?”
赵长宁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那么惊讶,“方大人,有您在,我自然放心,不过,货物进舱,我还是要检查的。”
方文海连连点头,“女书令,就等着您呢,检查完了,别的东西才能进去。”
“哦?”赵长宁诧异,“还有别的东西吗?”
方文海久在市舶司,知道的多,“是,这战船可不比商船,都有规格的,区区三万件瓷器,那哪儿够啊?也就压舱罢了,这不,我就联系了不少想出海销售的商人,他们有的没船,有的东西太多,那只能借舱,咱们空了那么多地方,当然不能亏了。”
赵长宁连连点头,眼神发光,“不知这借舱的费用几何?能收现银吗?”
方文海嘿嘿一笑,眼睛越发看不见,“那是自然,钱都已经付过了,女书令,我都给您准备好了。”
赵长宁摆手,“这钱不是我要。”
“我知道。”方文海表情郑重起来,“女书令奔走这么些日子,朝堂已经吵成了一锅粥,户部迟迟不肯给钱,兵部跟工部也是拖延,这我都知道,市舶司的同僚们也知道。”
他叹了口气,“可我只是个市舶司提举,帮不了您,就像从前万余那样,我虽厌恶,但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市舶司的事儿,关乎大家前程,是以这钱一收上来,我便不让人动用,毕竟是女书令辛苦找来的船,这钱也该由您来支配。”
赵长宁怔怔看着方文海,良久才道了声,“多谢,您真是解我燃眉之急了。”
方文海朝她嘿嘿笑,面色看起来比之从前十分畅快,像是把眼前的大山给挪掉般的痛快。
“女书令,您不必道谢,这也是咱们市舶司露脸的时候,您是不知道,皇上都召见我好几次了呢,咱们这些人啊,等您的到来,可等太久了。”
他状似不在意地甩袖,胖乎乎的背影,竟莫名看着潇洒了许多。
赵长宁也笑了起来,幼时逃荒有人曾跟她说过,只要走在路上不停步,就不必害怕,总有一些人会是同行者。
看来还真是这样。
她不敢偷懒,虽说万余的前车之鉴余威还在,但财帛动人心,她不敢赌,还是进舱亲自检查。
等到全部货物进舱,已经是九月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