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好心提醒你,如果你想走得更远,就要让你自己变得更轻松。否则你最多只能看到终点的存在。”
此刻,顾云天的谆谆教诲毫无私藏,仿佛在这块乌沉黄钟的映照下,他们的关系又归回本位,一如过去的十几年。
……吹毛可断的长剑正精准抵在顾云天动脉,甚至能从掌心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节奏。只要他再稍稍使力,就可以结束这一切,给他这十五年一个交代。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更是他翕翼半生的谋求。他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遍身肮脏不堪,可终曲奏响之际,却连与仇人一同滚落淤泥都成了奢望。
恍惚间,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压下剑刃,可所有的理智都在阻拦--
虽然确实有可能是顾云天在骗自己、或者即便桑哲真的死了,嵇无风也不会落到必死的境地。
但,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因为,那是嵇无风的命。
这一刻他再次相信了宿命--
桑哲为了任瑶岸种下的岱舆连箸,反而成了顾云天用来反制他的牵掣。
种因得果,因果不空。他身负罪业走来,注定道尽途穷。
“一个嵇无风就如此,那么,顾襄呢?嵇盈风呢?鹤松石呢?”
顾云天随意掷下黄钟,拧身而去,笃定了架在脖颈的剑只有弃甲倒戈一个选择。
“我说过,每颗棋子都不是单独存在的。”
微偏过头,他最后笑着嘱咐:
“下次拔剑之前,记得先把自己的棋局收拾干净。”
……
未曾看躺在地上的断手一眼,他消失在地宫幽暗的最深处。
……
孤峰依旧寂寞。
与天相接之处,是重新淤积不散的浓云,遮蔽了身前身后的所有道路。此刻的江朝欢,几乎连自己脚下都无法看清。
长剑拖着地面,划出微不可见的细痕。他一步一步走下山去,只觉这次的路程,漫长得没有尽头。
身形摇摇欲坠,屡次险些倒下。但不知是什么仍在支撑他走下去。
许久。
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影,缓缓抬起头,他止步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