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裴砚书架上这些,有些固然不宜由富春堂再印,有些却非常适宜加上恰当的版画,以画彰意,图文并茂,而后另行刊刻。
就像是刚才那本已有些破旧的……
云娆心念微动,觉得这或许是个很不错的主意,下意识看向角落里那本书。不提防手头刚好擦到书架顶端的一方木盒旁,在她稍稍倾身去看时,手上力道一错,竟碰得那光溜溜的木盒遽然滑落,洒出里头的一页纸笺。
“砰”的一声,木盒砸在地面发出轻响。
旁边绿溪听见动静,忙看过来,“怎么了,没伤着吧!”说话间,赶紧凑过来扶住云娆。
云娆也没想到一个走神会擦落盒子,忙就着绿溪的手跳下踩凳,将那未上锁的木盒拾起来,而后去捡散落的纸笺。
这一捡,她就愣住了。
因那纸笺上写着颇显眼的三个字——和离书。
她暂且不想让绿溪瞧见这东西,忙翻过纸笺藏起字迹,淡声道:“没事,去忙吧。”
说着话,作势去擦那盒子。
绿溪瞧她没磕碰着,便也放心地去外头忙活了。
剩云娆站在案前,小心翼翼地翻开那张不慎洒落的和离书,细读内容。
写得很漂亮的一封和离书,辞藻行文都很好。里头先是对她一番夸赞,而后笔锋一转,说两人各有所求云云,愿和离放她归去,再赠以重礼聊作弥补。末尾特地写明陪嫁尽归云娆,他库房里的东西也任由云娆挑选。
和离书上的内容并不少,却又言简意赅,态度宽和,对于给她的赠礼尤为注重,像是怕别人扣了东西不给她似的。
末尾署着姓名,正是裴砚。
而那遒劲的字迹,云娆当然无比熟悉。
她呆愣愣地将那和离书从头到尾读了三四遍,才渐渐体会到这意味着什么。
她甚至无从想象,裴砚究竟是何时铺了纸笺研开墨锭,写下这篇能让两人和和气气地分道扬镳的文字。
日头不知是何时落下去的。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让书房添了几许凉意,云娆将那和离书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将它收尽盒子,默然放回原处。
……
裴砚回来的时候,已是子时将近。
他这阵子其实还挺忙的。
原本承平帝安排了他和宁王一道帮着整肃禁军,前些天又一道旨意下来,将宁王调去岭南处理民乱之事,整肃禁军的担子便落在了他的肩上。
前两日趁着休沐去三水庄看望潘姨娘时固然松快愉悦,回来后对着堆积的公事,难免要更操劳些。
他今日两顿饭都在校场解决,一直忙到深夜才纵马回府。
进了枕峦春馆,里头灯烛暖黄。
满身疲惫似乎在那瞬间消去,裴砚脚步轻快地进了主屋,见云娆如常的迎过来帮他宽衣,乖巧又体贴。
在田庄亲密的余韵犹在,裴砚瞧着近在咫尺的温软秀色,趁着旁边没人,勾唇低声道:“今晚还一起睡吗?”
谁料云娆没像预想的那样红着脸嗔怪,反而动作微顿,抬眸静静瞥了他一眼。
“侧间的床榻已经铺好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