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夏是晚辈,有些话不便开口,便只管站在兰知身边杵着笑。
“他婶子说的是什么外道话,非得有事才能来找你。”兰知笑得去搭陈母的胳膊,“夏夏今天上山摘了不少春菜,鲜嫩得很,想着你家里人少,估计没时间弄这些,特意拿这些春菜和团子给你尝尝鲜。”
兰知指向满夏怀里挎着的篮子,示意他拿近一些。
“团子是新做的,你放灶上蒸一小会儿就行。”
“让你们破费了。”陈母眼皮耷拉着,嘴唇窄如细线,扫过满夏篮子里的东西。
“现在春菜不多,夏哥儿辛苦了。”
“都是平时做惯了的活,小孩子家家的,不能指望干什么重活。”
兰知言语中都是对满夏的极其克制的炫耀,又随口提了几句野菜的家常做法。
不过他灶上功夫也不过马虎得过,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舍得放油、放盐。满夏就在一旁站着心里直嘀咕,今天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就站在门边这么一直聊下去,他胳膊好酸。
他轻微晃动竹篮,说:“婶子,阿爹,你们先聊着。篮子里还有鸡蛋,我怕我手不稳,摔了,要不我先把东西放屋里去。”
陈母眼神微闪,望向满夏,停顿片刻后开口说道:“我家那小子今日不在家,几位同窗邀他去县里参加文会,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招待不周,你们快些进来喝口水。”
“明远读书好,我心里也喜欢,我们就送点东西,还赶回去做饭,不麻烦你倒水了。”
兰知又催满夏去放东西,陈母也去屋里拿了竹篓,将东西装了,送回灶房放好,又转回身送客关门。
归家路上,兰知面色凝重。
这陈明远他娘,兰知打过不少交道,虽然性子是古怪了些,但也不像今日这般冷淡。
难道是仗着自己儿子考上了秀才,还真就摆起了老太太的谱。
真是人心易变。
满夏同样在心中斟酌一番,最终没有开口。
兰知最后也只让满夏莫要忧心:“我和你爹自然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不会让你吃亏受气。”
满夏点头,眼眶湿润。
他阿爹待他这样好,他日后定要让阿爹也过上穿金戴银、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谈到刘满夏和陈明远的娃娃亲,这背后还牵扯到一桩往事,也牵扯到刘陈两家。
陈、刘两家都是小河村的大姓,村里七拐八拐都认着血亲,但手中五指各有长短,满夏家中虽也不富裕,但总归没让他饿着肚子。
陈明远就不同了,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他爹娘管他叫石头。这小子命苦,三岁的时候没了爹,家中银钱也被流水的药送走了大半,甚至还卖了被庄稼人视为命根子的田地。
出嫁女娘家不管,这边又死了丈夫,面对嗷嗷待哺的儿子和虎视眈眈的叔伯兄弟,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待宰羔羊。
更有坏了心眼的,诱着年幼的石头往河里走,只为了年轻的寡妇没了依靠,能死心嫁出去再得一份彩礼和石头他爹留下来的那栋破土屋。
心肠黑透的东西,竟然指望着能从石头母子这两株孤苦无依的浮萍身上再榨出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