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琅嬅走到隔间嘱咐,宝亲王给齐汝使了一个眼色,齐汝的头垂得更低了,凑近些宝亲王轻声道:“爷放心,爷的身子调养调养就是无碍的。只是爷醉后受寒,热气都被风寒积淤在体内,难免失于调和,少不得要多保养些日子才能恢复如初。”
事实上,宝亲王这次伤的是身体底子,说是大伤元气也不为过,压根不可能恢复如初。
就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连日的白日劳心,夜里劳身,不知不觉间早就伤及了根本。
他日常给宝亲王请平安脉时不是没有旁敲侧击地暗示过,宝亲王不肯听,他也是无法。他也是男子,最知道男子在这件事儿上要脸面的程度,又如何敢冒着得罪死宝亲王的风险真直言不讳呢?只能装作无知无觉罢了。
宝亲王当夜大醉后又受寒受冻,如《灵枢》所云:“阳气者,烦劳则张”,而宝亲王汗出当风,风邪入体,体表卫阳为寒邪遏制,则汗液内郁,气血逆乱,对身体的元气的损伤不可谓不重。
就是他再给宝亲王调养进补,也只能撑起表面上的元气康健,内里真正亏损的元气却是难以调养回来的。
而比前两者更要命的,却是宝亲王一夜服下的三颗丹药。
那丹药说是可以蓄精固本,强身健体,可其实不过是一时之效,能有一时之效透支的都是身体底子的元气了。旁人三日一颗都未必挨得住对身子的损失,而宝亲王却是一夜三颗!就连最相信丹药的皇帝和修炼金丹的道士们都不曾如此妄为过!
齐汝医术不差,他诊的出来宝亲王身子亏损得厉害。
可是——
谁敢说呢?
说宝亲王沉迷酒色,纵欲伤身?
那他恐怕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丹药是金石之物,于身体有很大损伤?
那他恐怕现在就要带着九族一块掉脑袋了。
皇帝对丹药之效深信不疑,谁敢说丹药一个字的不是?
齐汝也不怕被旁人戳穿。莫说是他,就是太医院再派人来给宝亲王会诊,太医们的回答也都会如出一辙。
没有人敢得罪皇上,也没有敢得罪将来有其他可能会登临帝位的宝亲王?
所以无论宝亲王亏没亏损的身子,他都不能是亏损了身子,至少表面看起来不能。
宝亲王对齐汝的话信以为真,心头顿时松快了两分。
齐汝下去新开药方,宝亲王觉得浑身无一处不酸软,才说了几个字,口中又觉得干苦起来:“水——”
他话音未落,帷帐后的一道身影就匆忙端了水奉进来。
宝亲王定睛一瞧,竟然是金玉妍。
她雪白的小脸上双目红肿,眼下青黑,显然是哭得厉害,又不知道是多久没睡。
金玉妍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服侍宝亲王喝了水,又递来一杯用温水化开的秋梨膏,轻声道:“婢妾想,爷高热醒来恐怕嘴苦喉干得厉害,就让药童提前熬了秋梨膏,爷试试有没有效用。”
秋梨膏水入嘴,的确甘甜清润,如清泉冲开喉咙间积余的痰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