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眸子浅淡一抬,字字清寒:“姜相忘了,本宫说过,不会再干尔陈国政务。”
姜相自认已低了这个头,然对方依旧没有顺阶而下的意思,那就说明,对方想要的,远不止这些。
刹那间,姜相明白了温瑜的意思。
她是要他们陈国上下的臣民,“请”她重新回去执政。
之前为形势所迫,臣子们拥立她为摄政长公主,但背地里都各有心思,温瑜所得到的,更多的也只是一个对外的名头。
此番回来,她是要做那个能压着他们王庭臣子,有实权的摄政长公主。
被群臣声势浩大“请”回去执政,往后无论在何情形下,他们王庭臣子,就都没有再逼温瑜还政的由头。
姜相突然从这雨雪中,感到了一点浸骨的寒意。
城门内再次传来动静,官兵疏散围观的拥堵人群,以齐思邈为首的一众王党大臣身着朝服赶了过来。
前来迎温瑜车驾的中立派臣子们一下子似找到了主心骨,忙对着齐思邈一拱手:“齐大人。”
齐思邈在来的路上大抵就已听闻了事情始末,对那些官员一颔首后,目光掠过姜相,方对着温瑜一揖手:“老臣听闻公主车驾至王庭,特来相迎。”
温瑜没做声,站在她边上的铜雀道:“齐大人您来晚了,没瞧见方才你们陈国官员,带着百姓高喊要我们公主还政,想来这王庭内,多的是不愿我们公主再回来的臣民。当初来梁地下聘时,可是你们南陈争着要同北魏迎我们公主的,非是我家公主执意来你们南陈。今我家公主来陈地还不足一载,扪心自问是处处为尓陈国百姓考量,尔陈国上下,几番无礼也就罢了,今日竟还想将骠骑将军之死,强扣到我家公主头上,我家公主可担不起这无道残杀忠良之名。”
依旧跪在地上的姜相门生只觉今日已是大祸临头,在雨地中忙重重又磕了几个头,顾不得脑门上沾了多少泥污,被磕得已破皮红肿,道:“罪臣该死,所有错责都在罪臣一人!”
齐思邈自是认得此人乃姜相门生,心下了然。
若无姜相准允,此人先前怎敢说出那等大逆不道之话来。
温瑜当下拒不入王庭,要的,显然也是先前怎么逼她还政,现在就怎么求她回去执政。
齐思邈沉默一息后,再次朝着温瑜揖手道:“臣下诬君,老臣此生的确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此等谬臣,必当严惩。老臣恭请公主回王庭执政。”
旁的臣子面色虽有异,但有了齐思邈开这个头,也都很快揖身下去:“臣等恭请公主回王庭执政。”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说着“细作”、“徭税”什么的,最后人群中也零星响起了“请公主回王庭执政”的声音。
整个城门处,只于姜党的臣子们还未表态。
一众人干站在细雨中,都有些不自在,
不住地拿眼去瞟姜相,等着姜相示意。
先前被姜相支走的常随回来,附耳同他说了什么,姜相陡然掀目朝温瑜看去。
温瑜安坐于太师椅上,油布伞面上积攒的雨水,顺着伞骨缓缓往下滴落,她神情温静地同姜相对视着,半分不曾避让。
姜相似做了一番权衡,终也朝着温瑜一揖手:“老臣恭请公主回王庭执政。”
还僵立在细雨中的姜党臣子们说不清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忙跟着躬身揖手道:“臣等恭请公主回王庭执政。”
温瑜睫稍微扬:“诸位记住,今日,是尔等‘请’本宫回去执政的。”
群臣依旧维持着揖手的姿势,不敢出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