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煦让她这句顶得不好意思,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也并非所有的男人都只在意儿子,陛下眼里就只有平康公主,如今连皇长子都被陛下抛到脑后了。”
萧盈也有女儿了。明绰怔了怔,已无当日那样的痛心之感,只问:“平康公主也是敬夫人所出吗?”
袁煦摇了摇头:“是谢皇后所出。”
明绰挑了一下眉毛。萧盈会跟谢星娥生个孩子就已经挺出乎她意料的了,他竟然还如此宠爱谢星娥的孩子,那说明他是真的很爱这个女儿。本来明绰都没有想到谢星娥,但袁煦既然提到了,明绰手中攥着桓宜华让丈夫不远千里送来的长命缕,又觉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分明谢星娥才是她的血亲的姐妹。
但这刺痛也已经很轻微,明绰压下去,只笑着问:“怎么每回建康来人,我便多一个侄子侄女?将军一口气跟我说了吧,除了皇长子和平康公主,宫里可还有别的孩子?”
“没,没有了。”袁煦让她说得尴尬起来,“陛下他没有……他不是……咳咳。”
他说不下去了,一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袁煦不是卢望,当年的宫廷秘事他清清楚楚,萧盈跟这个“妹妹”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是极少数的知情人。明绰见他如此尴尬,只好自嘲了一声替他化解:“这一眨眼都有儿女了,难得见将军一面,我倒觉得老了许多。”
袁煦看着她,突然道:“长公主不老。”然后突然
意识到他不该这样唤她,又想改口:“末将是说……”
明绰唇角的笑意更深:“无妨。”
片刻,又问:“他身子还好吗?这些年还常犯病吗?”
“好多了。”袁煦说,“陛下如今也爱读佛经,常修静气,很少动怒。”
明绰哭笑不得:“那他还把和尚都赶到长安来?”
袁煦也觉得这其中有些荒唐之处,只好笑笑。萧盈读佛经是为了自己修身养性,抑佛则是为国为民策,一码归一码。明绰也不是想不通这个道理,笑够了,又轻声道:“那我就放心了。”
这是一句真心话。她听说袁氏兄弟献礼的时候就明白了,肯定是萧盈估摸着大军来不及在明绰生产前赶到,特意做了两手准备,不愿她为难。
事到如今,当初的那份怨怼早已烟消云散,萧盈重新变成了她的皇兄,她最强大的后盾。这么短时间之内调动十几万兵马,不惜冒着与强邻为敌的风险,而信源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茶商。明绰不信朝中没有人拦他,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当年的情动已经面目全非,他还是会这样护着她。所以还能怨什么呢?他有敬夫人也好,他若能开心,她也会开心。她希望他无病无痛,无忧无愁,希望他看着自己的孩子,能最终弥补少年时所有的缺憾。
这样,就算此生都无法再与他相见,也没什么了。
“末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袁煦又道,“陛下想知道皇长子生的什么样子,托我代他一见。”
明绰闻言怔了片刻,好一会儿才道:“冬青。”
她转头,示意冬青去把孩子抱来。但这里不是长秋殿,而是大燕皇帝平时开大朝会的正殿,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保母将襁褓中的乌兰晔抱来。明绰也没动,就坐在那里,让保母把孩子抱给袁煦。
袁煦抱在怀里定睛一看,便忍不住道:“和他父亲真像……”
孩子的黄疸早就恢复了正常,小小一团,莹白粉嫩,像个面团子。可能是异族人的特征更明显一些,这孩子的眉眼鼻梁跟父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袁煦这样只是今天刚见过乌兰徵一面的人也看得出来。
明绰还是笑笑,只道:“都这么说。”
所以乌兰徵欢喜得不得了。只是明绰并不欢喜,他就连高兴都觉得对不起明绰似的。
袁煦感觉到明绰语气淡淡的,想起来这孩子是个早产儿,听说早产的孩子体弱,最好不要见外人,也觉得自己有几分冒昧,赶紧把孩子交还。明绰果然马上让保母把孩子抱了回去,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袁煦便主动起身告了辞。
他本以为袁綦跟乌兰徵说完了也会过来见一见萧皇后,谁知道等他告辞出来,袁綦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腰间悬着一把进宫时还没有的宝剑,满脸都是茫然和失落。
袁煦走上来,一眼看见他腰间悬的剑:“那位陛下赠你的?”
袁綦点了点头。乌兰徵那剑器阁里收藏了很多宝剑,他就是多看了两眼,那位陛下就非要留他下来说话。
“长公主怎么样?”
袁煦没理他:“那位陛下留你说什么了?”
袁綦挠挠头,非常不解:“就问了我夫人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