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几句,李佩姑捧着铜盆过来,陆挚听到脚步声,出去接过铜盆,说:“阿婆去歇吧。”
李佩姑:“是。”
她听到屋内笑声,回头只看窗户内,陆挚捋着袖子,给云芹泡脚。
这家的随性,李佩姑是早就知道的。
此刻还是感慨,大门户夫妻讲究举案齐眉,无非是女子伺候丈夫,这家却不是。
她回想当年自己伺候冯家小姐时,姑爷也这般珍重,然而再深的情谊,也不过……她湿了眼眶。
忽的,她发现自己居然在想冯氏罪臣,生出后怕,赶紧散了思绪。
……
且说陆挚提前三日学过礼仪,殿试前一日,他从车行租了一匹马。
大多数考生住在外城,光是走去内城,都要小半个时辰,何况还要到大内皇宫,绝大部分人会选择骑马。
这匹马整体棕褐,双目浑浊,嚼草叶的速度很慢。
之前他骑着去大峰县那匹马是找张敬借的,那匹马就通体雪白,相比之下,棕马老了。
陆挚:“它便宜,一日下来,只要一百文。”
云芹觉得不该省这钱,不过陆挚做事,都有缘由。
她思索小片刻,就猜到了:“你不打算骑马?”
陆挚笑了:“确实,”又说,“我不愿这样揣测人,但是本家知道与我和好无望,有可能对我使绊子。”
往年科举,就有人做局在路上妨碍考生,让人错过考试。
不过这种龌龊的举措,一般发生在乡试,往后几乎没人做了,过了乡试是举人身份,轻易害不得。
可陆挚对本家,再无信任,便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真有人要使绊子,就会盯着他骑马的时机,他反其道而行,走去内城,则可以避开这种事。
既然不骑马,自是挑便宜的租,省下的钱还能多买一盒绿豆饼。
当晚,云芹记这笔账时,添了一句评语:勤俭节约陆石觉。
…
初五,早夏清晨的空气有点水汽,沾着鼻尖,凉飕飕的。
云芹和何桂娥、李佩姑送陆挚到门口,因避着人,他们动静很轻,多的话也没说。
她指指自己心口,陆挚把那枚铜钱戴在那儿。
他朝她笑,无声告别过后,向北方的朝阳,迈出坚实的脚步。
一路上,他忽的发现,这一幕像极了他跑着从长林村,去到延雅书院教学。
所谓官场,也是另一种“教学”,施展他抱负的地方。
他勾起唇角。
提前一个半时辰,他抵达内城,过了城门到大内皇宫,也来得及整理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