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慈也很满意,虽然天赋值越往后越难升,但其实每升高一点,她都能密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进步,比如眼前这瓶油画罐子,生机涌动,已经初具了自然里“活”的那部分。
她喜欢这种“活”,这让她感觉自己的作品是有生命力的。
调好的油画颜料一点不剩,这得益于她精准的控制——这么难买,不省着点用怎么行?
闻慈端着调色盘,准备去楼下清洗一下,忽然见到苏林弯着腰,目光和油画罐平行,看它的眼神几乎有种向往或者说虔诚——连伸手碰一下都不敢的样子。
她笑道:“可以碰,我又没画在外面。”
“不行,”苏林郑重摇头,“你用了很多颜料,它这么厚重,要是被甩落怎么办?”
油画颜料的堆积,为罐身带来了绝妙的体积感,每一朵云都是立体的。
闻慈洗完调色盘回来,发现苏林还在看罐头瓶子,连弯腰的角度都没变一下,她打趣道:“是不是爱上油画了?发现比水彩更有趣?”
苏林点头,又摇头,不好意思地直起腰。
“我第一次见不在画框上的油画,很美,但水彩不一样。”
水彩是轻盈的、通透的,像是梦醒后朦胧美丽的回忆,让人捉摸不透,相比之下,他认为油画的美更加迫人,带有一种几乎侵略性的不容忽视。
人的喜好都是私人的,闻慈闻言笑笑,并不意外。
下午还要画《长空雄鹰的》室内海报,她坐下重新调试水彩颜料,而苏林又过了几分钟才坐回来,恋恋不舍地问:“油画颜料很不好买吧?”
“可不是,”闻慈立即附和,“两盒就要一张工业券!”
苏林立即咂舌,“那价格呢?”
闻慈道:“一盒八毛六,”份量又没多大,其实也不便宜。
苏林一听,就知道这不是目前的自己能肖想的。
他按下买盒油画颜料尝试的心思,重新投入海报当中,近来每天都在画画,他的进步是巨大的,要说最开始技法上还有些生涩,但现在已经愈发圆熟了。
等到下班时,闻慈画好了一幅室内海报,而苏林也画好了大半。
下班!
闻慈今天走前,把罐头瓶的盖儿给拧上了,晾了一下午,屋里又有暖气,颜料里的水分已经挥发得差不多,盖上盖子可以防止落灰,不然里面可不好清理。
她哼着歌小跑着下楼,背影有种乳燕投林的快活。
照常坐上最后一趟公交,闻慈一上去,就感觉自己快要被压扁。
但她还是不打算买自行车——没有自行车票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大冷天骑自行车多受罪啊,哪怕戴着手套,一骑半个多小时,手都得冻出冻疮来。
比起自己吭哧吭哧骑车累够呛,闻慈宁愿挤公交,起码不用受累。
今天是阴天,公交还没到地方,外头就黑沉沉的一片。
闻慈一边念叨什么时候能有路灯,一边跳下后门,公交站点离自己家只有七八分钟路,中间要经过一个小冰棍厂的厂房,因为厂房高大,中间的路就显得格外黑。
闻慈抬头,没看到月亮,怪不得今天这么暗呢。
她来回搓两下自己胳膊,赶紧往家里跑。
今天是元宵节,这会儿大家应该都在家里吃元宵,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闻慈小跑着穿过街道,拐弯的时候,忽然见到眼前似乎更暗了一瞬——是什么遮住了她的光?
闻慈脑袋里充满各种幻想,狠狠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