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弹劾的奏表一出,众臣纷纷上书复议。
早在去阳曲之前,苏之仪已经不知处置了多少件勋贵重臣不法之事,早就在长安犯了众怒。这会儿有人牵头,多的是人愿意添一把火。
朝意如此,正崇帝也无法,只得令苏之仪暂时赋闲在家,等此事查明,再重新回廷尉属上值。
对此,苏之仪还没什么呢,一旁的五铢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郎君怎么还有心思读书呢?!”
苏之仪态度倒是从容。
他放下竹简,抬头看去:“不读书又干什么?”
“郎君也出去交际交际啊。如今您一不能上朝二不能议事,总得有人在皇帝面前替你说两句话啊!咱陛下虽然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但是在他耳边说的人多了,难免心底会生成什么想法来,您也得找找自己人、帮你说说话啊!”
苏之仪颔首,“说得有理。”
五铢眼睛一亮,正待催促,却听苏之仪接着,“你看我赋闲在家这几日,有人给府上递帖子吗?”
五铢:“……”
他家郎君刚刚升任廷尉,还娶了郡主,算是半只脚踏入这长安最顶级的圈子,一开始当然也有人邀请他赴宴的,可不过两日,郎君去的那家便就因为宴中歌舞逾制被查办了;第二次,邀请的那家被查出了家中布置擢规;第三次……总归一来二去的,大家也琢磨过味儿来了,再无人敢邀请苏之仪去府邸赴宴。
如今这偌大一个廷尉府邸,陛下亲赐的宅院,门庭寂寥得还不如先前做郎官的时候。
五铢嘴唇翕动了半天,嗫嚅着,“不是小的说,郎君你做得也太过了。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办事。您这么把人得罪光了,又有谁敢替您说话啊?”
苏之仪却只是笑着摇头。
就是得没人替他说话。
毕竟在皇帝眼里,刀子是越干净越锋利才越好。
苏之仪正想说点什么将这话敷衍过去,那边五铢却不知想起什么,满脸恍然,“我想起来了!郎君您等着!!”
苏之仪本以为五铢又想起了什么“好主意”,却见对方匆匆走,又匆匆回来,手里端了一个陶甗。甗应当是从灶上直接端过来的,下层鬲里的水还咕嘟嘟地冒着泡,白色的热气透过上层甑往外冒。
苏之仪:“这就是你的‘想起来’?”
五铢使劲点头:“我方才差点忘了,这汤炖了好几个时辰呢。阳曲一趟,郎君又是劳心又是劳神的,还身上豁了那么大个口子,正该好好补补。这方子是我四处问的,不能用铜鍪、陶鼎的,就得用这粗陶的甗,也多亏了早些年的手艺我还没忘,不然这汤还炖不出来呢。”
苏之仪沉默了片刻,打量着眼前的陶甗。
粗泥烧制的壳子,外面是粗砺的磨砂痕迹,似乎是工匠捏制得并不精心,整个甗都往一侧略微歪斜。也确实如五铢所说的,他已经好些年没用这个粗陋的器具了。
这出神间,五铢已经麻溜儿地盛了一碗汤递到苏之仪跟前,“郎君快趁热喝。”
汤还烫着,苏之仪只略微沾了点唇。
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膻味儿冲了上来,苏之仪拧了下眉,看着碗里看不出原样的漂浮物:“是彘肉?”
“哪能啊?鹿鞭牛鞭驴鞭羊鞭狗鞭,我可是跑遍了长安才集齐了这五鞭汤——”
“咳咳咳!!”
“唉,郎君你别吐啊!这不能倒、不能倒!您知道这鹿鞭多难买吗?我在长安的药铺里挨家挨户地问的!这东西难伺候得很,回来又是泡又是搓,光收拾就收拾了小半个时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