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伽树懒散地陷在欧式天鹅绒贵妃榻里,身上松垮垮地搭着质地柔软的毯子。
这是一间全透明玻璃的阳光房,虽然是一楼,但是视野很好,可以将外面的花园景色一览无余。
最重要的是,抬头便可看见碎钻般铺陈的星光。
这地方,他小的时候来得多,后来次数就变少了。
那时候父母一吵架,他和贺之澈不愿待在二楼的房间捂耳朵,就会一起来到这里看星星。
父亲严厉,母亲又总是偏袒弟弟,像两把钝刀,日复一日地磨蚀着兄弟间那点稀薄的情分。
只有在父母吵架的时候,他们才会互相达成默契,一起逃离那喘不过气来的压抑环境。
随着年岁渐长,这地方好像也只有他会来了。
今天,他照旧躺在这里,却看见外面角落处的另外一道身影。
她双手握着秋千的把手,也不敢荡的太高,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干什么事情都畏畏缩缩。
贺伽树本想着收回视线,因为明栀于他,不过是这宅子里又一个碍眼的摆设。
可谁知,这目光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到最后也没移开。
他看她发着愣,还是一如既往的呆头呆脑的模样。
又看见她皱起眉,不知又在为什么蠢事烦恼。
然后,她站起身,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了。
再然后,就是认错了人,将他认成了他的好弟弟。
他原本想着,她一定会在打完招呼后,很有眼色地悄悄离开。
可是,在皎洁的月光下,他听见她开口问,声音怯生生的。
“伽树哥,你后背还疼吗?”
以前,只有贺之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的回答也总是:“关你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
爸怎么不打你呢?
贺伽树偶尔想,或许他不应该将对于父母偏袒的恨意投射在弟弟身上,可是看见他们相亲相爱的模样,他总会觉得自己是多余出来的那一个。
这次,对一个外人,“关你什么事”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下,良久后才模模糊糊的,吐出那个冰渣一般的“不”字。
夜色中,向前迈了几步的明栀终于看清他面部的轮廓,或许是月色温柔,竟让他向来冷硬的面容都变得柔和了些。
明栀突然觉得,不可一世的他,很孤独。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明栀很清楚自己可没有立场去同情人家,她还记着贺伽树说让她离他远点的话,所以她轻声道:
“那,我上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