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凝固了五秒钟。
第六秒——
他抬起眼,直视着镜头,一字一句:“祁清远……确实是我的……生物学父亲。”
台下一片低呼,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但是,”他顿了顿,等声音稍停,才继续说,“祁子航,并不算我真正的弟弟。”
这句话里的含义,所有人都听懂了。
“那年我八岁,我母亲查出癌症,躺在医院里。而我的父亲……”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正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还有了祁子航。”
“最可恨的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话筒上收紧,“那个女人,在我母亲病重时竟找上门,用最恶毒的话刺激她……间接导致我母亲患上了抑郁症,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带着痛楚,“这件事,我也是前阵子才查清楚。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母亲的离世,是因为当时负责临终关怀的医生疏忽。”
他苦笑一声:“所以我恨了这个职业这么多年,恨得理直气壮,恨得人尽皆知。”
“后来,我母亲走了。祁清远顺理成章地把那个女人接回了家。而我……”他扯了扯嘴角,“从那天起就成了那个家里碍眼的存在。十岁搬出去住校,他从来没来看过我一次;十八岁考上大学,学费也都是近些年自己打工赚的。这些年来他唯一主动找我的几次,都是为了让我帮他那个宝贝儿子。”
“哦,还有一次,”他眼中的自嘲更深,“就是我打祁子航那次,热搜你们都看到了,那的确、是真的。但如果有人站在你面前,说你母亲‘死得好’,说她‘活该’……”他摇摇头,声音沙哑,“反正我忍不了。”
全场死寂,只有他压抑的气息透过麦克风,在音响回荡。
镜头扫过观众席,许多人已捂住嘴,眼眶发红。
“这些年,我一个人摸爬滚打,从桥洞下讲到脱口秀大会。他从来没问过我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白眼。当然我也不需要。”他背过身,抬手用力抹了把脸,又转过头,眼角的水光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水痕却从指缝渗出来,“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要卖惨。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
他挺直脊背,目光灼灼:
“那个被扔在角落里自生自灭的孩子,如今靠自己站起来了。而那个从来不管我死活的父亲,他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我也希望,这世上像我这样的孩子,能少一个,是一个……”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
“当然,我最想谢谢的,是你们。”他望向台下,目光真诚,“谢谢你们在我还籍籍无名的时候就发现了我,在我最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我,一直支持我走到今天。”
话落,他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起身后,他望向正中央的镜头,眼神温柔:“还有一个人……我也要谢谢她。谢谢她出现在我一片荒芜的生命里,谢谢她……这么美好,像光一样。”照耀了我。
聚光灯下,他眼眶通红,满脸泪痕,却笑得无比释然。
静默两秒。
台下传来一片人声。
他们齐声声地都在喊同一个名字——
“祁慕。”
……
电视前。
一滴泪从温昭的眼眶滚落,落入唇角,可咸涩并没有在味蕾传来。
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这场演出对他而言,从来都不只是一场普通的脱口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