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稚闻像看到一点希望,声音里却带上了一点童弋祯从没听过的卑微祈求:
“你不要跟她们走,好不好。哥只有你了。”
在和童家人说好之前,童弋祯一直都想得很明白,那是对大家都好的最优解,但在这个瞬间她的心确实微不可察地动摇了,可想到那张病床上毫无血色的脸她就又生出勇气。
徐稚闻的未来不该是那样,他不该担着那些旁人沉重的生活枷锁,他该去发光,他有一颗那么聪明的脑袋。
“我不要!”童弋祯狠狠甩开他的手。
“你知道我要什么吗?就这样子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做些多余的事。”
童弋祯看见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愕,那双眼睛里现在装着一个他们彼此都很陌生的人,仿佛不是她自己,不是徐稚闻一直认为的那个温良谦顺的好妹妹。
“我不要过那种上顿还没吃完,就不得不考虑明天后天该用什么填饱肚子的生活!我也不要当那种其他人满世界旅行,我在餐馆刷盘子的可怜虫。你说你要养我?你拿什么养,你现在连医院的床位费都快掏不起了!”
徐稚闻瞳孔骤缩,眼里的痛意灼伤了童弋祯,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怎么,这就伤害到你了?一个只知道闷头读书的人居然说要用体力劳动去换薪水来负担我的学费吗?徐稚闻,你以为你是谁?”
徐稚闻苦笑出声,这是他从没见过的童弋祯,是她来到徐家十年第一次露出身上的刺。
“我不需要,不需要你做那些廉价的奉献来感动自己。听好了,我的家在香港,那里有我真正的家人,她们会毫不费力地让我过上优渥的生活,我会活得特别特别好。”
“所以,你是觉得我挡了你光明的未来?她们那么好,为什么当年不来找你,现在才来。”
童弋祯眼神闪烁,偏过头:
“血缘是剪不断的,我要回家了,回我自己的家去。明晚就走。”
“所以,你早就厌恶这个家,厌恶这种生活了,对吗?”
人在极度愤怒和极度冷静之间有一个临界值,童弋祯打破了那段临界。
“没有人愿意寄人篱下。”她说。
徐稚闻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挫败,他向来都是想要什么都去尽力争取,用尽所有力气得到的人,却唯独对童弋祯他毫无办法。
海的那边才是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家人,她在徐家扮演了十年好女儿好妹妹的角色,或许从未与他们交过心。
她仍旧觉得孤独,感到自己并不真正属于这里,所以她才想走。可他好不甘心,徐稚闻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像一个小孩不愿意放弃不属于他的东西。
那双眼睛清澈透亮,黑曜石一样散发光彩,让他心醉神迷。
他俯身,吻住童弋祯的唇。
这是一触徐稚闻在青春期龌龊肖想过无数次的柔软,他笨拙地去啄、去咬,分不清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回心转意,还是想发泄自己心里那些来不及宣之于口的缱绻。
童弋祯没预料到她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她差一点就陷进去,她开始怀疑徐稚闻到底有没有收到自己寄出的那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