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存于一个密闭空间内,流逝变得如泥沼,格外黏腻与沉重。
“钟先生?”她对着车门,背对他,心悬一线,声音也似困在山崖与山崖中间,被前后贯穿的大风打得摇摇欲坠。
钟聿行没有解开她的困惑,他同司机说:“送进去吧。”
车子再度起步,数秒后,明翡作提醒意,“校外车不能——”
她又不得不吞掉剩余字句,校门口那道又宽又长的铁闸门在眼前倒退。
无规矩不成方圆。
但他有凌驾在规矩之上的身份。
只是让司机露一下脸,保安就会按下通行的键。
“住哪栋?”
“c栋。”
她走了三年的路,此时被车胎碾过,轻而易举,不费力气。
“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钟聿行持烟的手搭到窗外,自己没有抽,而是放任风卷着火星,一寸寸快烧到指骨。
他说:“我喜欢送佛送到西。”
d大种满国槐,叶香清淡,沾着日晒过干燥又生涩的气息,从那扇半开的窗徐徐渡入。明翡闻过三年的熟悉气味,此刻突兀得令她无法忽视,还弄得鼻子发痒,她抬指背蹭了蹭,那道痒又隐回去,却没有消失,而是在身体里如游蛇乱钻,手臂痒,大腿痒,背也痒,最后不知怎么钻到了左胸,趁着缩放的间隙钻了进去。
她心脏每跳一下,都在发痒。
“坐过车,以后走着,会觉得这条路很长吧。”
她坐着,凭空生出种奇怪的忧心,觉得窗外的景色变得太快,平时要花上一百步的路程,被一台车用五秒抹平了。但是是方便于她的,她只是天生警惕,对没有过渡,骤然变得舒适的环境。
钟聿行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他可能觉得不该回应这种没头没尾的感悟。
对话中沉默的插入,会让明翡自省,第一句“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她开始怀疑不该讲,不该打开这个话题。
她也无法擅自深入,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他切实带给她忧心的,踩在云上漂浮的感觉——来自她衷心感谢的他的“解围”,像抹平这段路一样,轻而易举,不费力气,而她费尽力气,还是差点跪下。
谁都会下意识倾向、选择前者。
车终于停在c栋楼下,女生宿舍,再怎么无视规与矩,也没法再多迈一步的地界。
明翡又说了句谢谢,这次车门没有拦她,成功踩回踏实的地面。
钟聿行的声音从快关上的门后传来,“明小姐。”
明翡扶门的手往身后退了点,好让他声音更加清晰。看不见他神情,声音中来自深海的沉静没过了她。
“觉得路长,又何必一定用走的?”
这是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