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凝被窸窣的穿衣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原先躺在身侧的男人已经下了榻。
他今日换了一身墨色衣袍,衣上缀有银灰色的暗纹,此时站在未散的夜色里,几乎隐匿了身形。
他背对着她,站在她的妆奁前,低头正端详着什么东西。
云凝原本还有些困意,却在看清他手中握着的物什后,一个机灵,立刻清醒了过来。
也顾不得酸麻的腿脚,她几乎是跌撞着翻身下榻,身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
来到男人面前,她一把将那对泥人从他手中夺回,紧紧护在怀里,如同护着什么不能失去的珍宝。
“不要乱碰我的东西。”她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男人转过身,望着她,墨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晦暗如不可见底的深渊。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云凝僵硬了一瞬,随后缓缓放松身子,低声解释:“这……这对娃娃陪我许久了,如同护身符一般,所以……”
她不善于扯谎,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
眼前的男人却并没有拆穿她,不知是否是真的信了她的话。
他只是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凉,如同蝮蛇自她面上爬过。
云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想躲,却又猛的想起二人如今的关系,于是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原来是这样。”他说,黑暗中,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起伏,他收回手。
云凝不敢抬头,她知道他在看她。
“天色还早,可要再睡一会儿?”他再度开口,问她。
云凝点点头。
男人出了门,云凝重新躺回榻上,却再无睡意,直至天光微亮时,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她仿佛跌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深渊,在深渊中不断下坠着。
她梦到三岁时,躲在房中看娘亲义诊行医,娘亲前脚刚给人诊了病,后脚那人便污她不知廉耻、不守妇道。
还有同龄的孩童,追在她身后唤她是有娘生没爹养的小野种。
她还梦到娘亲嫁给祝北川那日,让她改口叫爹她不愿,祝北川便笑着将她扛上肩头,买了几根甜腻的麻糖来哄她。
也梦到了刚捡回阿景时,他失了记忆,每日只知跟在她的身后,她走到哪,他便跟到哪,像一只不太聪明的大傻狗。
最后竟然也梦到了萧季。
梦中他一身锦绣华贵的衣袍,身后跟着数个低眉顺眼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