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屏温玉似的表情裂开一条缝:“财主家的傻儿子?你知道我那辆马车——”
“值大价钱。”秦嵬接口,翻身上马,又将自己那顶破斗笠戴上,“上路吧。”
沈云屏瞪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这笑令秦嵬不寒而栗,昨夜看到千年狐狸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不等秦嵬反应,沈云屏也翻身上马。
和他那金贵少爷的外貌不同,他上马的动作干脆利索,相当潇洒。
沈云屏端坐马上问道:“你用来擦刀的那块儿布,可是从江北孙一金身上裁下的?”
秦嵬惊讶:“正是。你是如何——”
沈云屏不紧不慢地打断他:“孙一金杀人如麻恶贯满盈,又喜奢侈,只穿玲珑坊产的绸料做的衣裳,单是一件衣服耗费的银子,便已够寻常人家半年的伙食。”
“我亦有所耳闻。”秦嵬小腿轻夹马腹,马和他的主人一样,懒散地小步走起来,“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件衣袍,拿来给我擦刀也算它还有些价值。”
沈云屏驱马跟上:“半年前,孙一金花重金请程绣手制了一套宝蓝色绣虎头兽纹的锦袍,自那之后,只要出门他便都穿那件儿衣裳了。人人都说‘千金难求绣手衣’,程绣手三年只做一单生意,这茬儿你也应当知道。”
秦嵬手上那块儿擦刀布正是宝蓝色。
他已记不得孙一金长得到底是什么狗模样,只记得对方穿的衣服上的确绣着金纹,比沈云屏的衣服看起来还要花哨!
笑容从秦嵬的脸上转移到了沈云屏的唇畔:“程绣手年纪已大,于两月前病逝。她最后做的那件衣服正是孙一金的兽纹宝蓝锦袍,我听闻她以前的绣品已非千金可买,你猜她最后制的那件衣裳,得值多少钱?”
秦嵬一贯从容的笑已不见踪影。
沈云屏在马上探身过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一手抻开折扇挡着,在秦嵬耳边小声吐出一个数来。
等秦嵬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精彩绝伦的观赏效果后,沈云屏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惋惜道:“秦大侠,你命里不带财呀。”
尾音拖得又长又多情,好似一根长锯,在秦嵬的脑仁上切割。
秦嵬咬着后槽牙:“你昨天便看出来!”
却非得这会让才说,只为了报复他嘲讽马车之仇。
好记仇的性格,好小的心眼儿!
沈云屏温和一笑,旋即策马奔向前方。
只远远撂下一句话:“想来遇到我,已是你命里遇到最大的财运了,得好好珍惜啊秦大侠!”
范遇尘嘴里塞着包子,骑着马“咔哒咔哒”走过来,忍不住好奇道:“那衣服能值多少——”
说完抬头看了眼秦嵬的脸色,剩下的话跟包子一道含在嘴里,跟着他楼主一道跑了。
只留下秦嵬立在原地,后悔和肉疼过后竟然生出点儿荒唐的好笑。
睚眦必报!
真是个和他一样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