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腥甜堵在喉头,“封仁”嘴角被一方绢帕抵住,是眼前女子从袖中掏出的,地下死牢肮脏至极,偏偏她袖中这方帕是干净的,带着一丝不属于这儿的淡香。
鬼迷心窍,“封仁”喉结滚动,咽下这口血。
的确是,鬼迷心窍。
他刚刚分明还觉着眼前女子是这世上最令人恶心的娼妇,可现在她帮他揩着嘴角,眼眸盈出泪来……
这是“封仁”这辈子,见过第二个能对他落泪之人,女子一双漂亮的眸子本就生得跟琉璃珠似的,眼泪的波纹便成了珠光。
“封仁”脑中霎时闪过,不可方物四字。
然后美到不可方物的女人,启唇再问:“这些伤很疼吧?”
不疼,“封仁”张口就想答了。
但听:“对不住,封御史,都是妾身的错。”
封御史……他现在是封御史……会有人落泪心疼得,自然只会是他清风朗月的好哥哥封仁。
而他这个杂种弟弟封义,为了能好好替他的好哥哥去死,一句话都不该开口讲免得露出他卑劣下贱的天性。
封义张开口,没有答话,只是任由咳嗽发呕,让将将咽下的污血涌出,闭上双眸。
但白芙蓉的兴致,丝毫没被这些举动削弱,哪怕脏血溅满她白壁双颊。
她以为,以为自个儿找到了真正的封仁。
固然白芙蓉起先只道这血人不过一个替死的倒霉鬼,可寻常倒霉鬼哪敢将只死老鼠踹到赵典狱脸上?
而如果将“封仁”打成这样的不是普通狱卒,是那个会把锅都甩到天寿帝头上的赵典狱,一切也就重新合理起来。
更何况,白芙蓉给血人擦嘴的一刹,她同他四目相交——
浓墨纯瞳,浑然无界。
大盛三百州,无哪一州不以乌发乌瞳者为众,然这中原之中原,豫州封氏的乌瞳玄色之纯,百州独一。
混圆一片漆黑,瞳仁与外圈的睛色丝毫无差,凡封氏一族的嫡脉单凭这么双眼睛,就绝不会错认。
白芙蓉于心中认定后,见人阖眼也不再恼,权当这位封御史清高孤傲,这种人她最不怕,一百个如此性子的世家公子,起码九十九个都爱救风尘。
此后戏码,再简单不过。
白芙蓉取出自己先备好的伤药,一边用一双柔荑点点为“封仁”上起药,另一边止不住抽抽啼啼地心疼起封御史为自己遭了这等罪。
“妾身这等卑下之辈,连累御史至此实万死难辞其咎,纵朝圣人把头磕破,被那赵典狱磋磨到血流干,妾身也愿能竭此贱命一条帮御史身脱囹圄……”
这些话虽同戏本一般夸张又俗气。
但白芙蓉滑软细嫩的指尖一下下抚过粗粝的伤口,透过铁链囚衣,她对男人的嶙峋的骨,紧绷的躯干,对其上每次仿佛带着某种忍耐的颤动都知晓得的清清楚楚。
耳边愈发明粗重滚烫的喘息声,让白芙蓉笃定自己绝没做错。
于是当赵典狱急匆匆赶回的脚步,于牢底再次响起时,白芙蓉用出她最凄凄惨惨戚戚的语调。
她俯至“封仁”耳边哽咽道:“妾……妾这一生怕都不得不困顿于这些虎狼中,唯愿封郎珍……呃!”
一句珍重未能脱口,白芙蓉忽觉肩头一痛,出乎意料地让她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