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心照料灵植这么久,好不容易盼来它发芽,怎么忍心一气之下就把它拔掉?
她用指腹轻轻挨了它一下,它如此弱小,看起来随时可能死掉,脆弱得惹人怜爱。她心念一转,又不舍得让它死了,想对它更好。
她走进里间,绕过屏风,从床上抱起雪山:“你的主人把自己弄伤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雪山睁开睡眼,迷糊地望着她,也不回答。
奚华握住它一只猫爪,掂着软垫一边晃动一边问:“他手上流了好多血,你不心疼吗?”
雪山缩回爪子,想趴回被窝里睡觉。这些年某人经常受伤流血,它心疼也没用,劝也劝不住,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是奚华不放它回去睡觉,抱着它出了门,还善解人意地说:“知道你心疼他,我带你去看他。”
它“喵呜喵呜”叫了几声,想拆穿她她也听不懂,干脆配合她,乖巧地当一个借口好了。
今夜无月,天光晦暗不明。
奚华抱着雪山去往宿月峰,一路想着见面之后不要再和宁师兄吵架,要关心他手上的伤口,若他愿意,她会帮他包扎。
他一定会愿意,说不定他正在等她。
等做完那些事,她还要说清楚自己的困惑和彷徨,问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她想了很多,快到目的地时,去路被一人截断。
奚华没想到会遇上宗主宁怀之,白日里刚被他审问过,一见到他就想起和独幽比试的情景。想回避也不行,宁怀之已经看见她了,简直就是迎面抓个正着。
她还没想好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夜里来宿月峰,宁怀之先开口了:“你不应该来找你师兄,放过他吧。”
奚华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宁怀之知道宁师兄在南弋历劫的经过。但他为何说“放过”?是她在缠着师兄吗?
“人间一世,不过镜花水月。沉湎其中,多是负累。再续前缘,并不可取。请你认清现实,不要再接近他。”宁怀之此时并不严苛,不是以宗主的身份教训弟子,倒像是慈父在帮爱子讲话。
奚华没吭声,宗主居然对她说“请你”,多么讽刺,用父母对子女的一片苦心来扎她的心。
听宁怀之的意思,他也知道前尘往事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呢?明明她才是当事人,明明是她亲身经历,为什么别人都知道,甚至连醉音坊的歌姬都能随口唱起,画舫上那么多人都把那段爱恋作为谈资,而她本人却一无所知。
天玄宗的大师兄,或者说南弋的天师,其实离她很远,隔着一场大雾,他的面貌模糊不清。
镜花水月,就这么浅薄的一个词,就足以概括她的前生?分明有人说他珍之重之,恋恋不舍,不肯忘记。既如此,过往便不该被看轻。
奚华不接受宁怀之的“建议”,沉声道:“镜花水月,那也要看他认为是什么花,什么月。我会亲自去问,请宗主放行。”
没想到她如此执拗,雪山都“喵呜喵呜”叫了几声,劝她不要硬碰硬。
宁怀之只是打量她几眼,并未发难,平心静气地说:“你若真想去问,我不拦你。不妨现在就去,过问之后趁早收心。”
他说完,拂袖从她身边离开,真就不再拦阻,任由她自行选择。
事已至此,奚华不想打退堂鼓,又思及宁师兄手上的伤口和血迹,不再犹豫徘徊,抱着雪山朝他洞府走去。
此地她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偶然”捡到雪山,跟着锦麟师兄送雪山回来,一路听锦麟说了很多关于宁师兄的事,走了很久才见到真人。她以为是初见,其实是重逢。
第二次是宁师兄要去镇压魔族,拜托她来宿月峰照顾雪山,她在他的洞府住了十来日,离开的时候落荒而逃。
现在是第三次,她依然抱着雪山。雪山约莫很困,一路上温顺又安静,她脚步也轻轻,走过外院,进入内院,踏上通往他居室的长廊,没走两步就停下,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