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冷笑,“你以为宁王是冲着皇后和太子去的?先皇后之死,你都查到皇帝也牵扯其中了,你又怎会猜不到宁王心中有怨?”
裴折玉道:“孙儿猜到二哥有怨,但孙儿认为,二哥向来孝顺,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太后紧紧盯着他的神情,似乎要拆穿他的谎言找到他的漏洞,可并未能如愿,她摇了摇头,笑容讽刺,“是啊,宁王没有动手,可是他纵容宜嫔给皇帝下毒,宁王孝顺,最后关头还是阻止了宜嫔,也害了他自己……皇帝是哀家的儿子,宁王是哀家的孙儿,今夜是你来向哀家告密,让哀家落到这两难的地步,你要哀家帮谁?”
裴折玉抿唇不语。
太后问:“你收到消息,迟迟没来行宫,不仅是要借宁王之手,除去皇后和太子,也是要借宁王之手除去你父皇!老七,你用这一手借刀杀人时可还记得皇帝是你的生父?”
谈轻原本还在心里飞快想着搪塞的说辞,听到这里,也不用想了,太后全都看出来了。
不愧是跟裴璋没有血缘关系,却能被裴璋敬重的人。
她能做上太后也是有本事的。
裴折玉沉默须臾,反问太后:“太后可还记得,十九年前,后宫曾有过一位宁贵人?她叫宁芮,曾经是御史唐家十三郎之妻。”
太后怔了下,斥道:“老七,你生母是常氏,慎嫔!”
裴折玉笑道:“太后,孙儿身上流着谁的血,我心里有数。她是怎么入宫,如何生下我,我也清楚,十几年前我亲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心中确实有怨。当年也是二哥拉了我一把,这些年一直在照顾我,他希望能化解我心中的怨恨,我也将他当成亲人。我确实希望他一切顺利,不管他要做什么,但我也绝对不会盼着他死。”
他又问太后:“后宫之中,像我生母宁芮这样的女子,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连先皇后都是父皇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太后这么多年来当真毫不知情吗?像我生母宁芮被调换身份入宫,不就是太后帮父皇善后的吗?她们死的时候都还那么年轻,太后想起她们时会后悔吗?”
“放肆!”
未等太后开口,她身边的嬷嬷便怒斥出声,眼看着太后气得脸色发白,裴折玉却笑了。
“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们也有自己的亲人,可在父皇眼里,她们的死却卑微得如同掐死一只蚂蚁一样。我心中确实不甘,我从未忘记我的生母,就像二哥,他也不会忘记先皇后,更不会忘记这么多年来,因为天生残疾而遭遇的白眼和耻笑。”
太后摆手让嬷嬷退下,神色复杂,“方才见到宁王时,哀家怀疑是他往日与你走得太近,被你带坏了,连你们的说辞都是如此相似。老七,宁王若出事,哀家饶不了你。”
谈轻咬了咬唇,拧眉看向裴折玉,他现在到底能不能开口说话?可他也快要憋不住了。
裴折玉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坦然地面向太后道:“太后放心,孙儿会竭尽全力救二哥。”
太后道:“你救不了。”
裴折玉道:“孙儿会拼尽全力。”
太后笑容淡去,凝望他须臾,末了按住额角,闭眼道:“走吧,回京去,这里用不到你。”
裴折玉思索了下,到底还是听话地俯身磕了个头。
“孙儿这就回京。”
太后面容尽显疲惫,似乎不欲多话,只摆了摆手。
裴折玉这便拉起谈轻退下。
殿中太安静了,安静到有些压抑,出了太后寝殿,谈轻下意识深吸一口深夜的凉风,心跳还有些急促,却被裴折玉牵着离开行宫。
谈轻想不通,“这就走了?”
裴折玉嗯了一声,丹凤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乏,“太后会尽力保全二哥,我们留下来,只会招人恨,先回王府等消息吧。”
谈轻其实没明白太后的意思,她明明那么生气,为什么突然间又松口,让他们离开了?
难道是先皇后和宁芮的死,让她有了一丝悔意?
见裴折玉不太想说话的样子,谈轻也没有多问,跟着他离开行宫,坐上马车连夜回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