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胥静静望着黑暗。
忽地忆起,幼年时寥落的记忆。
母后陪着先帝从藩王直走到登基,度过最艰难的日子,相互扶持多年,可最后却成相看两相厌。
先帝很少来甘露殿。
寥寥的几回见面,先帝都是眉头紧蹙的,简单过问几句,用几口膳食,就摆驾离去。
此时还算尚存父子温情。
少年时分,唯余怀疑,猜忌。
宫中的每一步,都需谨小慎微,比起父子之情,更多的,是君臣之忌。
他知道,先帝更喜欢庆王。
他曾远远地望见,先帝握着庆王的手教习射箭,笑着赞道:“吾儿聪慧,日后必成大器。”
甚至到后来,废太子,立庆王。
纵然如此,他仍没有料到,先帝竟将死士的令牌都交予了庆王的人,一个无情又猜忌的君王,竟可以如此为子计谋之深切。
人心会变。
也的确是偏的。
有偏爱,就有不爱。
殷胥阖了阖眼,鼻间仿佛又浮现,宫变之日皇城内外的血流成河。
肃肃的林中,遍横尸身。
他立在尸身之上,一身玄衣,袍角浸透鲜血,手执长剑而立,眉目漆黑冷然。
林中又追出约十几人,望见这景象时目中一闪而过隐隐惊乱。
为首之人神情凝重而杀意迸现。
“听我指令。”
只有一个人,也撑不了多久,一切必须速战速决。
林子中树枝横生,半人高的灌木丛中草叶极其锋利,幼青拨开草木,大步往火光最后出现的方向而去。
脚下杂草丛生,又泥泞难行。
幼青绊倒了好几回,又快速地爬起来,往前跑去,裙摆沾了泥泞而湿重,幼青又被绊倒一回之后,她挽起长长的裙摆,拿匕首沿着衣裙划下,扔掉了繁琐的布料,又将匕首紧紧地藏在袖子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遭都是一样的树木,哪个方向望去都是漆黑不见底。
幼青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紧紧攥住腰间的长剑,剑鞘上的纹路深深刻在掌心,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深深呼吸,渐渐冷静下来。
纷杂的思绪摈弃之后,四周都安静下来,山林中的任何细微声响可闻。
南边,传来极细微的刀剑之音。
幼青快步循着跑去,金戈之声愈发清晰,在快要靠近之时,她停了下来,拨开灌木丛向着中央稍平坦的地方望过去。
地上已横了多具尸体,而三四个黑衣人,正围着他缠斗,寒芒交错闪动,混着鲜血的乍然喷涌,已分不清是谁的,又是在黑暗中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