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巍巍轻颤,光影在屋内闪动,整个外间笼上昏黄的光,黑漆的桌案木椅都染上暖色,小泥炉上茶水轻沸。
幼青整个人都被殷胥抱在了怀里,脸颊埋在结实而温暖的胸口,背后揽着的手臂极轻极温柔,她像落在火炉里般厚实。
从后面望过去,宽阔而结实的背影已经完全遮住怀里的人影,只能看见厚重垂着的玄黑氅衣,和帝王轻垂的墨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静谧又湿重。
暖气浸透窗纸,湿气一点点凝聚,沿着窗缝滴落在地,砸出静谧的声响。
幼青缓缓呼吸,狐裘细小的绒毛拂过脸侧带来一阵痒意,她有些不明所以,于是轻声开口试探着问:“陛下怎么了?”
眼前胸膛安静地起伏着,左胸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震动,他迟迟没有说话。
幼青想了下,低声问:“为什么突然要说对不起?”
忽然想起了什么,幼青顿了顿。
“是因为上回酒醉一事吗?”幼青快速又低声地道,“陛下不用道歉,我当时也是酒意迷了心窍,才会发生那样的岔子,不能怪罪陛下一人,所以——”
头顶响起声音,沙哑而低沉。
“你失去了味觉,是不是?”
幼青的话语卡在了喉间,垂在身侧的双手顿住,缓缓扣住了袖口的布料。她没来得及想,他如何知道的,话语先出口。
“没什么的,就是尝不出味道而已,对平日里的生活没什么影响的。”
幼青停顿下来,语气极其轻松,“从前我还总挑食,现在这毛病也治好了,吃什么都很香,感觉身体比从前更好了。”
头顶始终没有再响起声音。
幼青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又开口道:“而且喝药的时候,我再不用盯着那药碗半晌,苦大仇深地想怎么喝下去了,现在一口就能闷下去,还一点都不难受,黄连都不苦了。”
“堪称好处多多。”幼青笑了起来。
“不好。”殷胥道。
幼青顿住。
停了片刻,殷胥嗓音更哑,开口低声重复,“不好,一点都不好。”
幼青彻底顿住,想勾起唇角笑一笑,忽然发现有点笑不出来,她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真*的没什——”
“朕对不住你。”
幼青浑身凝住,缓了半晌,才意识到他是知道了这事的由来,她轻声道:“没什么的,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不喜欢这样被毫无选择地定下后来的一生。”
“而且也就当时痛了那一下,现在早就忘记了,真没什么好在意的。”幼青道。
环着的怀抱松开,幼青抬头的瞬间,对上了殷胥此刻的神情,他只是直直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唇角很轻地垂着,甚至连眉眼都深深垂着。
幼青所有的话语都咽回了喉间,头顶落上大掌,很轻很轻,掌心的热意随之传过来,他声音极轻,极沉重。
“窈窈,不要说这些轻松的话了。”
因为一点都不轻松。
她坚定勇敢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幼青启了启唇,忽然发不出声,鼻腔一瞬间堵住,眼眶骤然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