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专注,不自觉倾身压来,又恰到好处留有安全距离。
玉霜说:“我知道南方有好去处,沪城十里洋场,苏杭江南水色,便是西南,也有群峰壁立千嶂叠翠……还有革命军,风评不错,如果你想,那就光明正大地资助。”
口齿清晰,不像醉酒。
隋和光神情淡漠如常,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下颌比方才紧绷了些许,像是将某种情绪锁在了喉间。
他没料到玉霜能收手。
可惜玉霜说完后太紧张,没有捕捉到这波澜。在他看来,隋和光是无动于衷:“沪城的冬天湿冷,我不喜欢。”
玉霜:“北方风沙太凶,压人。”
隋和光:“我是吃着沙子和柳絮,在这儿长大的。”
玉霜:“你跟我说实话。”
“我从来不想跟你说假话。”隋和光说。“你说的地方我都去过,猜我为什么回来?”
玉霜语速更快:“隋靖正已经废了!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不配你我再恨,随便用药毒死他就是,你又何必留……”
“我回来宁城,因为我是个懦夫。”隋和光道。“这些年,我出去太远了。落叶归根,我情愿死在我的来处。”
玉霜:“……我不信。”
“你忘了,我也姓隋。”
玉霜没有从他反应中读出丝毫伪饰,也对,隋和光有什么必要哄他?失神间尝到锈味,原来齿颊闭太紧,出血了。
他听明白了。
隋和光,毕竟也是隋家人。他们可以互相恨、斗、算计,到死,但永远是一家人。
永远跟他玉霜不是一路人。
第38章
玉霜:“……”
隋和光说陪玉霜尽興,就真的开始喝酒,仰头,举杯,垂眸,眼底还清醒,玉霜眼中挣扎、矛盾、眷恋,思绪連篇。
隋和光泼他一杯酒。
玉霜嘴唇微动。片刻,像是終于释然,他轻叹:“是我不清醒了。多谢。”
酒杯放下,一点痴念放下,一切回归原位。
玉霜醉时神色反而平和,雙手抱緊酒瓶,有些滑稽的孩子的稚气。林三把人扶走了。
屋外传来步声时,那人并未敲门,长驱直入。帷幕下,一雙凤眼。
隋和光说:“事毕后,我会叫镖师护您回寺。”
大夫人说:“从你寄信让我回来,我就没想过再走。”
“舅舅在天有灵,一定不愿您委屈自己。”
大夫人正想驳斥灵魂之说,忽地沉默:世上有鬼神,她不是已知晓了么。
从回府初日见到隋和光起。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又怎会认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