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云珂探手按在她额上,祁怜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待看清之后,又忽而不动声色地偏过垂下,低声道,“娘娘。”
武云珂的手顿了下,又顺下来,轻轻按在她肩膀上,“既然醒了,先把药喝了吧。”
这里并不是她之前住的偏殿,柔蓝色的垂幔自棚顶倾泻下来,像一捧静谧的湖光,床铺边的小桌几上,搁着一些瓶罐药品,一炉熏香摇摇绕绕,消散在空气里。
对面隔着几米,她所能看到的半扇博古架上,摆放着数件古玩珍品,粉彩琉璃,铜炉玛瑙,亦令人应接不暇。
这一屋子的东西,寝设用具,桌椅摆件,皆不是她这种人能够接触到的。
祁怜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她又何德何能,值得武云珂为她做这些。
这时候离端阳节也没几天了,天也开始热起来,武云珂穿了一身浅蓝底金竹描边的常服,发上插了半月玉梳,又装饰几根尾上镶嵌珍珠的小簪子。
她挽着袖子,露出手臂来,将汤药端到祁怜床前。
祁怜想要坐起来,刚撑起一点,就感觉前胸到腹部的皮肉牵扯剧痛,她捂住胸口,又被迫跌了回去。
祁怜这会才发觉,自己身上,从左边胸口到腹部都缠满了绷带,里衣却是半敞的,顿时涨红了脸,手指不经意拉扯衣服盖上一点。
武云珂却似不见,“你别乱动,那些人做这种事恐怕都不知道多少次了,用的鞭子都是特制的,伤口最难愈合,最近天热,这伤怕是也得养上一阵子。”
武云珂舀起一勺,将汤药吹了吹,又喂给她。
祁怜顺从接了,温热的药顺着喉舌咽下去,苦涩溢满口腔,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又这样喂了几口,武云珂本想将蜜饯递给她,看过去时,却见她整个人都呆楞楞的,于是倾身靠过去,凑近了,手掌覆上祁怜的额头。
“阿怜,在想什么呢?”
祁怜回神时,才发现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呼吸交缠,近到她可以看清女人眼角点下的殷红泪痣,和她眼睛里,蓦然勾出的那抹促狭戏谑。
祁怜有心想躲,可这地方狭小,她又身上带伤,又往哪里动作,只能是局促错开眼。
而这个时候,武云珂忽然扳过她的脸来。
“娘。。。娘娘?”
祁怜可怜巴巴地后仰着脑袋,也不敢乱动,惊惶的眼里有水色,脸颊通红,目光里尽是不解和惊恐。
只听武云珂忽然扑哧一笑,“阿怜,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生得很漂亮呢,这要是放在我们坊子里,可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祁怜被她这举动惊得忘了回应,却见她渐渐的止了笑,低下头来,接着说道,“我记得,那年,我才八九岁的年纪,就被人伢子卖进了坊子里。
其实,出身轻贱与否,我真的不太在乎,那个年月,穷人饭都吃不起了,哪还顾得上管别人怎么言说。
第一次到坊子里,我就觉得,这个地方可真好啊,人这么多,每个人都是笑盈盈的,桌子上的山珍海味堆得快要冒出来,全是我没见过的,琼楼仙境也不过如此。
所以我很听话,老鸨都没怎么打过我,那几年,我穿着京城里最昂贵的绫罗,京中最出色的技师将刻出的五色缠弦白送与我弹,我周旋在最尊贵的客人们中间,月上中天春宵一度,琼浆玉液穿肚肠,他们那些秘密,大的,小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了如指掌。”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