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本单于从来没听说过,你从哪里学的?”萨赫审视着沈乐妮。
“奴家中有大夫,这些都是奴家里人所发现的,不曾外传过。奴从小看着听着,所以记得一些。”沈乐妮又垂下眼睫,神情镇定道。
萨赫语气带着怀疑:“可你不是伤了脑袋,失忆了?”
沈乐妮轻声道:“许是自小耳濡目染,记忆深刻了些。”
萨赫又打量着沈乐妮,乌日格适时上前,扶住萨赫的手臂,柔声求他道:“单于,她只是一个流落大漠的可怜女子,之前与人走失,实在无奈才来到巴雅尔求我收留的。请您看在她会治病救人的份上,不要为难她。”
“乌日格啊,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坏的人吗?”萨赫侧头对乌日格调笑一句,然后转回头来,带着笑对沈乐妮道:“巴雅尔要是能有这样一位巫医,是巴雅尔所有人的幸运。”他忽然收起笑,话音一转:“只不过,你要想安安稳稳生活在巴雅尔,得到本单于和阏氏的庇护,我得先看看,你的医术究竟怎么样。”
沈乐妮眉眼动了动,就听得萨赫朝着外面高声喊道:“来人!”
话音落下,守在门口的一个腰挎大刀的男人大步迈了进来,低头静等吩咐。
“去抓一个勃斡勒过来。”萨赫冲着他扬了扬手。
沈乐妮虽然有所预料,但听到他说出这句后心里还是不免生了些憋闷和怒火。
在大漠里,匈奴普遍称汉人为勃斡勒,连一个姓名都没有,无论是男是女,张口闭口都是“勃斡勒”。有着奴隶的称呼,做着奴隶的苦活,动辄打骂欺辱。像乌日格这样能脱离炼狱,在匈奴地盘上有一定地位的汉人,极是少有。
知道接下来萨赫要拿汉人来考验她的医术,沈乐妮暗暗握了握拳,压下心里往上翻涌的火气。
“你,跟我出来。”萨赫指了指沈乐妮,然后抬脚先走了出去。
沈乐妮不近不远跟在他后面,乌日格也担忧地跟了出来。
萨赫出了大帐,就驻足在门外,背着手等待着下属把人带过来。
乌日格立在他侧后面,看了后面的沈乐妮一眼,轻拧着眉欲阻止萨赫行事:“单于,乐妮姑娘应该不会骗您的,您何必要……”
萨赫抬手打断她的话,不容商量地吐出几个字:“你不用管。”说完他想到什么,偏头放缓语气叮嘱她道:“你回帐子去吧,一会儿免得污了你的眼。”
沈乐妮皱紧了眉头,而乌日格摇了摇头,并未挪动,萨赫也不再管她。
没一会儿,那个男人拎着一个瘦小的男子就大步而来,那男子跟不上他的步伐,一路踉跄着,几乎是被半拖着过来的。
来到萨赫跟前,匈奴将那汉人男子往地下一丢,对萨赫禀道:“单于,人带来了。”萨赫挥了挥手,他就站到了一边去。
沈乐妮垂眸看向地上的那汉人,他穿着破烂脏污的长衣长裤,虽然穿着尚算完整,但仍然能看出他瘦的浑身都没几两肉,一头干枯打结的乱发凌乱地披散着。他深埋着头,卑微害怕地缩着身体,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瘦的凸起的颧骨。
萨赫居高临下地睨着这汉人,向着下属的方向伸出一只手,张口吐出一个字:“刀。”
那匈奴依言,把腰间的大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平放于双手手掌上,递给了萨赫。
萨赫握住刀柄,那大刀就到了他手中。他手腕用了些力,寒光凛凛的刀锋就对准了汉人。他还没说什么,那汉人就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后面的沈乐妮不忍直视地侧了侧头,无声地深呼吸着。
萨赫欣赏着他颤抖不止、害怕恐惧的模样,过了会儿才开口命令他:“把你的手抬起来。”
那汉人抖的更厉害了,却不敢不听萨赫的话。他不知萨赫要他抬起哪只手,便颤抖着把两只手都平举了起来,一颗头却埋得更深了。
沈乐妮闭上了眼不敢再看,掩在衣摆下的手紧紧捏住。乌日格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偏过了头。
在寂静的氛围中,萨赫忽然抬手,只见寒光一闪,一条血线随之喷洒而出,溅落在草地上。
那汉人惨叫一声,条件反射抬起左手去抚右手—那右胳膊上,赫然被刀竖着划出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不断冒出,他因疼痛而面目扭曲、浑身剧烈颤抖,却不敢再嚎叫一声,死死地抿着唇。
自始自终,他都没有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