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皇后淡淡地笑了笑,柔和地看向木窗外,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祝昭望着皇后,总觉得她虽然是笑着的,却总是带着忧伤,于是祝昭决定遵从自己内心,她开口发问。
“娘娘,你很不开心吗?”她问得那般真诚,倒真让皇后愣住了。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般询问她,澄澈的眼眸里不含一丝杂质,全然是关切,可如今这般澄澈的眉眼她已然许久未见了。
斗转星移,澄澈的眉眼染上风霜,真情实意的关切也早已变成了麻木严肃的规劝。
“含玉,你是大雍的皇后,在其位,担其责,你明白吗?”
“孔珂!你是六宫表率,莫要失了分寸,可懂?”
“孔含玉!朕的皇后言行当合礼制,当严束言行,当恪尽母仪!若再逾矩失仪,休怪朕以宫规正典!”
……
“我选了一条道,有人同我说这条道走得会不开心,可少时的我觉得开心是这世上最为轻而易举的事情,故而非要走。”孔皇后微微昂起了头,面上平淡,可祝昭却从中读出了些许哀色,“于是就撞了南墙。”
她的眸光落在了藏书阁下的落木上,她记起了那年宫中初见,他执卷而立,眉间英气未褪,而她明知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却还是为了所谓年少情谊,偏要赌这年少情长——纵困于九重宫阙,亦无悔半分。
只是帝王诺言,比这落木还萧萧。
宫中旧年,他递来沾雪的白梅,说若为寻常夫妻倒好,如今他执天下权衡,她守六宫规矩,倒像隔着九重宫墙的陌生人。
当真是……物是人非呐……
“那又何妨?”祝昭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地说,言语间尽是豪气,“既然已经撞了南墙,不如再撞出一条路来!”
话音刚落,祝昭就看到皇后紧紧地盯着自己,正当她被盯得心里慌乱的时候,却又看到皇后绽了一个笑容。
祝昭能看出来,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松了一口气。
“祝姑娘,正式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吧。”孔皇后声音带笑,言语轻快。
祝昭恭敬行礼,对答如流:“我是祝昭,姓祝,名昭,字泠君。”
孔皇后听完,笑着称赞:“极好极好,昭字明媚,泠字清冷,两两相济,是为佳名。”
“幸会,祝昭,我是孔珂,姓孔,名珂,字含玉。”孔皇后说着,也向她行了个同样的礼。
祝昭被吓得差点要跪下去,可一双略显冰冷的手托住了她的胳膊,而后温柔坚定地问她:“记住了我的名姓了吗?”
“记住了。”祝昭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皇后笑了,她笑得很开怀。
直到祝昭离开了藏书阁,坐在了宴席之上,她还在回味品读着与皇后在楼阁中的对话。
一段只有她们二人知道的对话。
今日是她见皇后道第二面,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皇后姓什么,文武百官都尊称她为皇后娘娘,她就像没有名姓一般,或许在她百年之后,史书上会为她添上一句微不足道的注解,或是皇后孔氏,或是皇后孔氏,讳珂。
不会再有多余的语言了,于是这个温润的,美好的名与字就消散在了时间的长河中,被人忘却,永远忘却。
永远忘却
孔皇后告诉她:“珂,类玉
之石,是石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