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她当时只当是袁琢记仇,故意不带她走人道。
他真的很烦啊,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啊,为什么从来都是做的比说的多啊,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拉麦皱起眉:“那马道呢?”
“马道平坦宽阔,骑马片刻就能到寺门。只是此寺香火鼎盛,素称灵验,马道疾驰,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抵达寺前,故而众人大多贪图便利,皆择马道而行。元安耆旧常言,祈贵心诚,人道维艰,至虔至显。只是人道着实绵延陡绝,十人九半途。”
拉麦也不知听懂了没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转头看向祝昭,眼睛亮晶晶的:“你们,走的是什么道?”
“人道。”
祝昭郑重地回答。
“你呢,走过吗?”拉麦又问了崔协。
崔协被她问得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幼时随父亲去过一次,那时年纪小,爬了没几步就怕了,最后是乘马车走的马道。”
说到这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来也惭愧,至今还没走过那条人道。”
拉麦却笑了起来:“不惭愧的,换我,也怕。”
她看着崔协的眉眼,心中一动:“我要是去元安,你能不能陪我走人道?”
崔协愣了一下,却还是给了她一个根本不可能兑现的承诺:“能。”
他余生都会在阿图伦川,回不到元安了,可就算如此,他也想给她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因为他喜欢看到她带笑的眉眼,尽管二人都心知肚明他们逃不出阿图伦川。
好讽刺。
阿图伦川是大雍的土地,元安是大雍的土地,他们都是大雍的子民,为何却不能踏遍大雍的每一寸土地呢?
炭火依旧噼啪作响,拉麦开心地举起陶碗要和他们碰碗,不醉不休。
四人的声音缠在一处,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
袁琢看了眼祝昭,轻声道:“慢些喝,果酒后劲烈。”
话音未落,两人就见拉麦捧着碗晃了晃,脸颊红得很:“崔协,那是什么星星呀”
崔协的眼尾也泛着红,许也是醉了,他顺着少女指尖望去:“那个啊,是”
他曾愿为祝昭研读《天文志》,如今也愿为拉麦细解穹苍列宿。
祝昭看着二人,摇头偷笑,见拉麦偷偷往崔协碗里添果酒,又被他嗔怪地推开,然后拉麦的声音渐渐软了,头往崔协肩上歪了歪,他慌忙抬手想扶,却被她一把按住手背,嘀嘀咕咕地用叶尔金族的语言与崔协交谈,崔协时不时的回上一两句。
如今的四方天地中,这是只有他们二人才解其意的语言。
不知过了多久,崔协率先撑不住,手肘一歪趴在桌上,嘴里还嘟囔着不喝了不喝了。
拉麦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干脆歪在崔协旁边,呼吸渐渐匀长,呢喃变成了轻鼾,两人就这样倒在桌上酣睡。
祝昭笑着放下手中的陶碗,只觉眼前的炭火晃了晃,袁琢的脸在暖光里也变得有些模糊。
她抬手想揉揉眼睛,手腕却被轻轻攥住。